皇帝看着风舟野讥讽冷漠的眼神，再看他脸上的指印和嘴角的血，心里是又气又心疼。
听着他的话更像是一把钢刀扎进心口，顿时觉得头晕目眩。
“老臣——”战王忽然走上前要说话。
风舟野立刻看了眼沈晚啼，沈晚啼赶忙上前拉住了战王。
“王爷，阿言可还好？”沈晚啼岔开了话，把战王带到了一旁。
战王有些着急，“阿晚，你别拦着我。”
“王爷，是舟野让我拦着你的，他知道你定然又要说些告老还乡的话，可王爷你还有个小儿子呢。”
沈晚啼提醒着，战王梗着脖子，“大不了我带阿言种地去。”
“王爷，其实没必要的。”沈晚啼略有些心疼的看着风舟野，轻声道：“战王府如今的地位是你一刀一枪打出来的，阿言自幼受苦，来日又何必让他吃苦呢？”
战王抿唇，不赞同的摇头，“功名利禄又有什么重要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要为阿言的将来考虑，是战王府备受尊敬衣食无忧的日子好，还是像我从前艰难求生，卑躬屈膝求一条生路的生活好？”
沈晚啼也没把战王拉到太远的地方，她的话皇帝也听见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他的爱，风舟野怎么就不明白呢？
“那舟野呢？就看着他受委屈？”战王有些生气，“这孩子从小到大为流言所困，如今竟是……唉！”
沈晚啼垂眸笑了笑，掩去自己的无奈，“人嘛，活着都要受委屈的，舟野他前十几年也算顺遂，幸得先王妃教养，又得战王府庇佑，你这般为他着想，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记挂着他，就足够了。”
皇帝听着这话走了过去。
风舟野要去拦，皇帝伸手喊来几个禁军按住了他。
“父皇！”季韫也没想到父皇今天这么固执，他之前不是很喜欢阿晚的吗？
皇帝没理会季韫，而是走到沈晚啼的面前。
战王挡在沈晚啼的面前，“干什么？”
“朕为他力排众议册封秦王，由着他在宫里胡闹，他想要的朕都给了，唯独这件事上独断了些，就这般让你们觉得委屈吗？”
皇帝目光紧盯着沈晚啼，等待着她的回答。
沈晚啼福身行礼，身子屈了下去。
“不敢，昨日之事乃是为陛下解忧，身为臣民自当无悔无怨。”
沈晚啼的说完，又抬头直视皇上，“只是陛下，你所求的情感究竟是君臣之忠，还是父子之爱？”
皇帝脸色更加阴沉，“历朝历代，有哪个君王能如此纵容臣子？！”
“是纵容还是愧疚，是宠惯还是捧杀？”风舟野被禁军压着，向来淡漠如霜的脸上浮出几分悲哀，“是什么都不重要，如今我只求和阿晚安渡余生，你允还是不允？”
风舟野不明白，这位陛下口口声声说为了他，却要把他心爱之人送去当做诱饵，不顾她被绑后的遭遇和处境，不在乎她的生死。
如今事了，他不过是想远离纷扰，送还一切恩典，难道这还不够还生恩和圣恩吗？
“我若不允呢？”皇帝沉眸，看向沈晚啼的眼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这丫头心机深，太后、皇后乃至左家卓家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的妹妹视她如己出，他的外甥也为她神魂颠倒，还有一众大臣。
留她，那便是红颜祸水。
“原来如此，是陛下对围剿逆党的结果不满意。”沈晚啼站起身，如此就都明白了。
为何她被绑后卓家的人那么快就上了山，风柯林也能紧随其后的赶到。
他那般有恃无恐，原来背后还有这层关系。
“生死不由我，身躯以报国，陛下乃九五之尊，既说过会许沈家富贵无极，那想必应该不会食言。”
沈晚啼说这话时，余光看向了季韫。
这皇帝靠不住，说翻脸就翻脸，只能盼着季韫不是这样的人了。
“阿晚？”风舟野还没反应过来，皱眉满是担忧。
沈晚啼一手拔出了战王腰侧垂挂的短剑，看向了屋门，“阿义，带洛洛进去。”
“阿姐！”
阿义冲了出来，竟是上前推了一把皇帝，“你逼死阿姐，姐夫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旁边的禁军瞬间上前，沈晚啼脸色一变，战王最先把阿义扯到了身边。
风舟野也不再克制，挣脱开了禁军的桎梏，护在了阿义身前。
战王拉着阿义，皱眉看向皇帝，“这么多年你终究还是变了，当初你心疼如筝的境遇，与她拜堂成亲，亲宴之上你承诺她来日安定，带她游山玩水闲云野鹤，可如今呢？你到底在做什么？”
皇帝一怔，提起如筝眼中神情不免复杂。
当初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可后来他阴差阳错娶了卓家女，手中权势越来越大，甚至登上这帝王之位，如筝被构陷被冤枉，他不是不知道。
可他竟也生出了一丝恐惧，害怕她因为自己将皇后之位给别人而记恨他，害怕她恨自己失了诺言，害怕她因此真的和前朝余孽勾结，要把他扯下皇位。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风舟野突然出手，竟是直奔皇上而去。
就连沈晚啼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一旁的季韫更是连忙上前阻止。
“弑父之罪，你如何担得起？纵然不为自己，难道你要这满院子的人为你的冲动陪葬吗？”季韫也觉得自己父皇有些咄咄逼人了。
那些前朝禁军已经被抓，沈晚啼也没有什么怨言，无非是舟野不愿再回京，这有什么不能依着他的？
何至于此？
可他也不能真的让风舟野弑父，一旦成功总不能把所有禁军和村里人都杀光，要是传了出去，沈家、风家都没有好下场。
“我自己的罪，自己担。”风舟野眼底染着恨意，皇帝既然非要以他之名逼死阿晚，那大不了他们就同归于尽。
沈晚啼轻轻叹口气，“真是不能为皇家办事，一点活路都不给啊。”
她低声自嘲着，这一路艰难都走过来了，没想到在最后翻了船。
“陛下，我如你所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