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临近夜里,沈灼明和赵凤秋才回来。
“韩叔说阿晚今日遭遇太多,给开了一副安神的汤药,此刻正睡着,怕她夜里惊悸难以安眠。”
风舟野帮着整理沈家带回来的东西,好几板车,看着像是要搬回来常住。
“阿晚怎么样?”沈灼明担心妹妹,却也不好现在就去打扰。
风舟野有些惭愧的抿唇,平日高高在上傲骨铮铮的人,也和苍术选择了同一种表达自责的方式。
他毫不犹豫的跪下,赵凤秋刚要出来,就又退回屋子里,还把丫鬟们都留在了屋内。
“是我没有保护好阿晚,让她受了伤。”风柯林会对沈晚啼出手,也全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风舟野如何能不自责?
阿晚半句责怪的话都没有,醒了还想着维护他和皇帝之间的亲情,他欠她的,这辈子都不够还。
“这事不能怪你。”沈灼明赶紧扶起他,“其实不用说我也能知道,阿晚的软肋是什么,我一直都清楚。”
沈灼明同样心生愧疚,他若是有本事一些,又如何会让妹妹独自承受这些?
“索性阿晚性命无忧,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沈灼明劝他先回去休息,风舟野则是回到了沈晚啼的院子。
她屋子里没有软榻,风舟野便搬了把椅子坐靠在屋门口守了一夜。
次日沈晚啼醒的时候一起身就看到他,眼底带着心疼的抱着薄被走过去。
“怎么起来了?要拿什么?”风舟野睡得不死,沈晚啼一下床他就强制让自己醒过来,满眼困倦疲惫的询问。
沈晚啼轻声道:“你去床上睡会吧。”
“不用,我睡够了。”风舟野揉了揉眼睛,起来把门口的椅子挪走,道:“你等我一会,我去打水。”
沈晚啼坐在床上看着他忙碌,感动也心疼。
风舟野等着她洗漱完,又把另一盆水端到床边。
沈晚啼看他要帮自己洗脚,连忙伸手阻止,“我自己来。”
“你的手要好好养着。”风舟野轻慢的卷起她的裤腿,试了试水温之后才让她的脚放进去。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虔诚温柔,将脚腕处的药渍清洗干净后,风舟野又去拿了药膏。
沈晚啼纤细白皙的脚踝处印着一圈青紫,风舟野小心的抬着她的脚将其搭在自己的腿上,他则单膝跪地动作轻缓的帮她揉药。
“要,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沈晚啼脸红红的,看着风舟野认真又带着爱意的模样,她很难不心猿意马。
风舟野摇头,道:“交给我就好。”
沈晚啼看得心跳加速,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赚到了。
她正看得出神,阿义敲了敲门。
“阿姐,姐夫,京里来人了。”阿义看着外面声势浩大的队伍,也不知道来的是谁,只能这么说。
风舟野皱眉,道:“先不管。”他依旧帮着沈晚啼揉药。
门外,皇帝的仪仗就停在门外,队伍之上甚至还有许多人在村外没进来。
除了村里正,其他村民本来也想出来看热闹,但是看到带刀的侍卫和这阵仗,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了。
门口猎虎带着自己的两个崽在守着,三只犬静静的站在那,呲着牙眼中带着凶狠。
旁边周淞送的那只小白上蹿下跳的叫唤着,和苍猊的安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皇帝微微皱眉,旁边侍卫直接抽刀。
“怎么?当今陛下千里迢迢出宫,就是为了追到这来杀狗?”风舟野从屋内出来。
皇帝看着他的神情心下一紧,从前风舟野看他都是带着情绪的,是怨怼也好是不满也好,总归是有的。
但此刻,风舟野的眼神和他以往冷漠对人的模样并无区别。
“朕听说阿晚伤的很重,特意带了御医给她看看。”皇帝放低姿态。
风舟野冷笑,“是医治还是探查?这次带了多少个御医?又是整个御医院倾巢而出?”
皇帝知道他是在暗讽之前让所有御医出宫的事,一时间也知道自己理亏。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沈晚啼出来了。
“民女沈晚啼见过陛下。”沈晚啼的衣物都还没拿回来,家里的衣裳又太薄,她只能穿着昨天染了一身血的衣裳出来。
皇帝看的衣裳的大片殷红血迹沉默了。
他想过沈晚啼会受伤,却没想到会是如此。
沈晚啼脖子上手腕处都缠着细布绷带,整个人脸色苍白如纸,脆弱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得支离破碎。
“太医!”皇帝喊了一声。
风舟野冷声道:“不必,韩神医在此,有他为阿晚医治,宫里的太医,我们可用不起。”
“舟野……”皇帝歉意的看向风舟野,风舟野漠声道:“陛下,难道太子没有将我的话带到?”
皇帝抿唇,正是因为太子说了,他今天才会亲自来一趟。
他做那么多,不就是为了风舟野能安稳的当他的亲王,不会再被群臣参奏,被百姓争议吗?
“舟野,朕所做之事虽然有失妥当,但皆是为你安稳,我想她也是高兴的。”皇帝开口道:“太子那些话朕就当没听过,你现在跟我回去,你依旧是秦王。”
“为我安稳?”风舟野笑起来,笑的有些苍凉,“你是为了我,哪怕明知我恨左家,你也要为我和左家指婚,之后又一意孤行,逼我娶苏家小姐。”
“这,就是你口中的为了我?”
风舟野满眼讥讽,“我心中所求你不肯给,我有所爱你要害,你这究竟是为我好,还是不过故技重施,打算用兵不血刃的方法灭了前朝所有血脉余孽?”
这话可谓是诛心,皇帝更是被说的怒火攻心,在沈晚啼把苍猊赶到旁边之后,他走进院中质问,“在你眼里朕就是这种人?”
“那陛下觉得自己是什么人?是天命所归的开国皇帝,还是情深不移的情种?”
风舟野越说越疯狂,眼底都染了几分偏执。
“不过是个权衡利弊自私自利的狡诈之徒,你骗了我母亲,更是不肯善待我,对我好的,我在意的,你通通要把她们害死。你——”
“放肆!”皇帝满脸狰狞的抬手一巴掌打在风舟野的脸,强制打断了他的话。
毕竟是当了多年猎户,又亲自打下江山的人,他这一巴掌,不仅留下了指引,甚至还见了血。
风舟野勾唇冷笑着,他用拇指擦了擦嘴角的血,眼中是疯狂偏执过后的平静。
“这么生气,难道不是因为我说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