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仪攥着那半枚银戒残片刚钻进狗洞,身后就“咔哒”响了一声。
她猛回头,火光里,那焦尸的断指正抽抽,指甲在烫砖上划出三道血痕。
暗红血珠渗进砖缝,活像“齐”字刚起笔。
一股子铁锈混腐肉的腥气钻鼻子,恶心得她胃里直翻江。
“走!”
靳寒川拽着她往外冲,巷口已传来府尹亲兵的吼声。
毒箭钉在对墙,尾上“乙亥七”船号在火里亮得刺眼,还混着漕帮那股咸腥气。
这群杂碎果然跟来了。靴底碾碎石子“嘎吱”响,越来越近,跟磨牙的野狗似的。
烈焰“轰”地窜上义庄横梁,椽木噼啪炸得粉碎,火星子跟蝗虫似的扑向巷口,半边天都烧红了。
热浪扑脸,烫得皮肤发疼,露着的手腕像贴在烙铁上。
沈墨仪忍不住缩了缩胳膊。
童尸在火里蜷成个黑团,油珠子滴地上“滋滋”冒白烟。
焦肉混着香灰味呛得人肺疼,活像烤糊的猪油拌着烧纸。
沈墨仪蹲地上干呕,酸水烧得喉咙直剌,嘴里又干又苦,舌尖都麻了。
“往死里烧!连骨头渣都别剩!”
府尹亲兵举刀堵死巷口,领头独眼龙把火把往柴堆里一戳,火星子溅靳寒川一脸。
“靳寒川,断了胳膊还护尸?李大人说了,见者扒皮!”
他独眼里的凶光跟淬了毒似的,映着火光更吓人。刀背敲掌心“啪啪”响,透着股狠劲。
沈墨仪拽他躲向断墙,手背蹭到发烫的墙皮:
“这群狗东西把巷子封死了!左右都没路!”
指尖摸到墙缝里的青苔,滑溜溜的,差点摔个屁股墩。吓得她赶紧攥紧靳寒川的胳膊,指节都捏白了。
靳寒川把断刀往地上一拄,臂上旧伤被烟火熏得生疼,血腥味混着汗味往鼻子里钻:
“怕他们?老子断一只手,照样劈了这群杂碎!”
他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正溅在亲兵靴尖前。眼里的狠劲跟要吃人似的。
话音刚落,亲兵的刀就劈到眼前。
寒光里还挂着没干的血渍,刀风刮得脸颊生疼。
“苦胆丸!”
沈墨仪尖叫,指着火场深处直哆嗦。指尖因为使劲发白,指甲掐进掌心都不觉得疼,眼里急得汪着水光。
火里童尸的胳膊“啪”地断了,滚出个熔变形的蜡壳,在灰里闪着点光。
像块烧糊的麦芽糖,还沾着点焦黑的碎肉,看着就瘆人。
靳寒川想都没想,扑进火场时后背衣服“呼”地燃起来。
沈墨仪扯下头巾给他灭火,粗布擦过旧伤,疼得他“嘶”了一声。
火星子趁机燎到发梢,焦糊味跟烧鸡毛似的,呛得人直皱眉。
她手忙脚乱拍他身上的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你慢点!别烧着了!”
“你疯了!”她见他从焦尸手里抠出蜡壳,指腹烫起水泡,亮晶晶的脓珠沾着黑灰,“烧没了就没了,命要紧!”
“齐云白的蜡掺了松香,烧不透。”
他把蜡壳往怀里塞,火舌舔着发梢,疼得龇牙,
“这是唯一的证物,走!”
刚冲出火场,巷顶烧着的木梁“哐当”砸脚边,两人踩滑摔进泥水。
黑泥灌进领口,冻得直哆嗦,牙齿都打颤。
沈墨仪忍不住往靳寒川身边凑了凑,肩膀抵着他胳膊取暖。
这蜡壳,这会儿成了唯一的指望。
暴雨“哗啦啦”浇下来,火被浇得“噼啪”响,白烟裹着雨水在巷里滚,像条白蟒,把人的眼都糊住了。
空气又湿又冷,混着泥土味,吸进肺里都觉得凉飕飕的。
巷口站着个青衫书生,举着伞慢悠悠踱步。
伞沿的水珠滴地上“嗒嗒”响,跟敲鼓似的,听得人心烦。
他腰间“清”字玉佩在火把下泛冷光,指节摩挲着玉佩,那动作透着股假惺惺,看着就来气。
“靳捕快真是命大,可惜罪证成灰,天意难违啊。”
书生用伞尖指了指火场,嘴角勾着冷笑。
伞面一转,沈墨仪瞥见里面绣的白梅。
跟齐云白书房笔筒上的一个样,针脚都没差。
他说话慢悠悠的,像是故意拖时间,眼角余光却瞟向巷口,显然在等亲兵合围。
靳寒川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混着血水流进嘴,又咸又腥:
“苏清派你来的?还是齐云白给了你好处?”
他故意把“好处”俩字咬得重,眼里全是嘲讽:
“我瞧你这玉佩,成色不差,够买你家三亩地了吧?”
书生喉结滚了滚,刻意压低声音:
“齐山长说了,只要你认了这案子,他保你……”
“保我去阴曹地府跟我爹团圆?”靳寒川突然劈刀砍向伞骨,“咔嚓”一声脆响。
书生吓得踉跄后退,伞面裂成两半,手里的折扇“啪嗒”掉地上,露出扇面画的也是白梅。
“原来清流党跟黑阁穿一条裤子,真是长见识了!”靳寒川眼里的鄙夷跟冰碴子似的。
书生脸一阵红一阵白,往后缩了缩脚,眼神慌得不行——这扇子,八成是齐云白给的信物。
“当心!”
沈墨仪突然拽住他,指尖掐进他胳膊的伤口。
疼得他倒吸凉气,差点跳起来,心里却清楚她是好意。
这丫头就是嘴硬心软。
靳寒川胳膊上的血珠滴在蜡壳上,原本焦黑的蜡面“嗤”地冒白烟,跟滚油里撒了把盐似的,滋滋响。
血珠顺着蜡壳的裂纹往下渗,过处焦黑慢慢褪了,露出暗红的底色。
字迹越来越清楚,像有只无形的手在上面画。
看得两人都屏住了气,连雨声都像停了。
两人凑过去一看,蜡壳上慢慢显出字来,笔画歪歪扭扭的,跟虫子爬过似的:“书院地窖尸百具”。
最后那个“具”字的竖钩,还带着点哆嗦的弯,像是刻字的人当时在害怕。
看得人后颈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书生的脸瞬间白得跟巷口的石灰墙似的,转身就跑。
靴子踩在水里“啪嗒啪嗒”响,慌得差点被石头绊倒:
“不可能……这不可能!齐山长明明说烧透了……”
声音都带了哭腔,哪还有刚才的得意,跑得跟身后有鬼追似的,连掉地上的折扇都忘了捡。
他指定知道地窖的事。
“跑什么?”
沈墨仪捡起块石子砸过去,正打中他后脑勺,打得他一个趔趄。
“你们清流党不是最讲‘真相’吗?怎么见了真相反倒跑了?”
她心里又气又急,恨不得追上去再补一脚——这虚伪的家伙!
靳寒川想追,左臂的箭伤突然抽痛,疼得他踉跄了半步。
他突然冷笑,断刀往地上一拄,溅起的泥水打在裤腿上,在黑布上晕开深色的花:
“齐云白把尸体藏在书院?这老狐狸够胆!”
他眼里闪过一丝狠劲,握紧了刀:“难怪他天天讲经说法,原来是在给尸体超度啊!”
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去书院查探——这老东西,这次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蜡壳,证物还在,就有希望掀了这黑幕。
“放箭!”
巷口传来粗吼,声音粗得跟砂纸磨木头似的,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心都跟着颤,像有只手在嗓子眼攥着。
箭雨“嗖嗖”泼下来,密密麻麻的跟飞蝗似的。
靳寒川把沈墨仪按在身下,断刀挥得“呼呼”响,箭杆撞在刀面上“叮叮当当”乱响。
有几支擦着他耳朵飞过,带起的风刮得耳廓生疼。火辣辣的像被打了耳光。
他却连眼都没眨一下,护着沈墨仪的胳膊纹丝不动,后背硬生生扛了几下箭杆的撞,闷哼了一声。
“左臂!”
沈墨仪突然尖叫,声音都劈了,指着他的胳膊直哆嗦。
心跳得像要蹦出来,眼前阵阵发黑,手心里全是汗,沾湿了靳寒川的袖口。
一支箭擦过靳寒川的肋骨,箭头带起的血珠溅在她脸上,又热又腥。
她下意识抹了把,指尖全是黏糊糊的红,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却强忍着没出声,怕分他的心,只是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
靳寒川反手格挡,却没防住斜射来的冷箭——“噗”的一声,箭尖穿透左臂,像被烧红的铁锥扎进肉里。
疼得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冒了出来,顺着额头往下淌。但他咬着牙没出声,怕沈墨仪担心,只是脸色白得像纸。
箭尾还在“嗡嗡”颤,绿漆碎屑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像些碎渣子,看着就恶心。
他能感觉到伤口在发烫,像有东西往肉里钻,知道箭上可能有毒——这毒,说不定就是齐云白让人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