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尸童拖出的白花花盐渍,离拐角就剩三步远。
沈墨仪拽着靳寒川往后缩,后背撞在石壁上,凉飕飕的潮气混着血腥味,糊在皮肤上跟贴了层湿泥似的。
身后火“噼啪”啃着船板,热浪烤得头皮发麻,盐尸童身上那股烂水果混蜜糖的怪味直往鼻子里钻,呛得人嗓子眼发紧,恨不能把肺咳出来。
“呜呜……别过来啊……”
火里头突然炸出个孩子的哭腔,不是盐尸童那种尖得像指甲刮玻璃的假声,是活生生的、带着哭嗝的哽咽,裹着火苗“噼啪”响,钻得耳朵嗡嗡疼。
那哭声里,还混着盐粒摩擦的沙沙声,听得人后颈发毛。
沈墨仪脖子一僵,猛地抬眼。
最矮那具盐尸童,手指头居然动了动!关节还能弯,不像别的盐尸硬邦邦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腥烘烘的。
他从尸堆里坐起来,满脸黑灰糊得看不清眉眼,裤腿缠着半截锈铁链,磨得脚踝红通通的。
膝盖上还沾着没干透的盐粒,跟撒了把粗盐似的,看着就硌得慌。
“齐山长说……说你会杀我灭口!”
孩子扑过来攥住她裤脚,劲儿大得不像个小鬼,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疼得沈墨仪倒抽凉气。
“他给我糖吃,橘子味的!说指认你是海盗,就放我找爹娘!”
靳寒川反手按住断刀,刀刃在火光里闪着冷光,半张脸亮得晃眼,疤在光线下跟条扭曲的蚯蚓似的:
“齐云白的话你也信?”
孩子哭声一顿,眼珠子瞪得溜圆:
“他给我糖了!橘子味的!”
“低头看看旁边。”
靳寒川的断刀往尸堆方向偏了偏,“那些‘同伴’都成盐疙瘩了,他给他们糖了?”
孩子顺着刀光看去,突然哑巴似的闭了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直勾勾盯着沈墨仪簪头那半朵梅花。
突然尖叫起来,声儿尖得能刺破耳膜:
“跟训练我们杀人的银簪一个样!你就是齐山长说的‘白梅杀手’!专杀听话的孩子!”
“抓活的!山长要亲自问话!”
追兵的吼声从火墙后头炸出来,跟打雷似的,震得石壁掉灰,细小的石渣掉进衣领,硌得脖子痒痒的。
刀光把通道映得通红,火舌舔着船板的影子,在石壁上晃得跟鬼舞似的。
最前头那死士举刀就朝孩子劈。
刀风扫过来,带着股铁锈味,刮得沈墨仪脸颊生疼。她想都没想,拽着孩子往旁边一滚。
碎石子硌得膝盖生疼,跟跪在钉板上似的。
银簪顺着死士耳后那坑洼狠狠扎进去,“噗嗤”一声,跟戳破灌满浆糊的皮囊似的。
黄白的脑浆子顺着簪尾冒出来,溅在手上黏糊糊的,还带点温度,跟刚熬好的米糊似的。
“呕……”
沈墨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鼻尖钻进股腥甜混铁锈的怪味,差点吐出来。
死士直挺挺倒下去,胳膊还抽了两下。
沈墨仪甩甩手上的黏糊玩意儿,指尖蹭过衣襟,听见布料被脑浆粘住的“拉丝”声,骂道:
“姑奶奶的银簪专扎没脑子的,齐云白没教过你们?”
她抬脚踹开尸体,簪子上的脑浆甩在石壁上,晕开一小片白花花的印子:
“耳后这地方,一戳就死!当姑奶奶是傻子好骗?”
剩下的死士被这狠劲吓愣了,顿了半秒才嘶吼着扑上来。
靳寒川拖着伤臂往地上一滚,断刀横扫,精准劈中最前头那人的脚踝。
“咔嚓”一声,跟掰断冬天的枯树枝似的。
“啊……!”
那人惨叫着跪下,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在地上砸出小水点,混着血珠晕开一片。
那孩子突然尖叫着扑上来。沈墨仪以为他要躲,下意识伸手去护。
后腰猛地一疼,跟被烙铁烫了似的,眼前发黑,差点栽倒。
一柄锈得厉害的匕首扎进半寸,刀柄还发烫,贴得皮肉生疼。
柄上的木刺扎进掌心,又痒又疼,汗混着血黏在上面,甩都甩不掉。
“你爹的心在齐山长手里!”
孩子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手却死死攥着刀柄不放,指节因为使劲泛白。
沈墨仪疼得龇牙咧嘴,后腰的血顺着衣襟往下淌,把衣服洇了老大一块:
“放狗屁!我爹是济世堂的大夫!”
“去年码头闹瘟疫,他守了三天三夜没合眼。”
她喘着气骂,疼得额角冒冷汗,
“救的人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当我没长眼?”
“我亲眼看见他往船上泼油!”
孩子梗着脖子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去年码头沉的船,就是你爹放的火!我爹娘就是那时候死的!”
靳寒川一脚把孩子踹开,断刀架在他脖子上。
伤口的黑脓顺着刀刃往下滴,落在孩子手背上。孩子吓得一哆嗦,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齐云白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靳寒川冷笑,嘴角的血沫子跟着颤,
“没看见他把你当棋子耍?”
他用刀背拍了拍孩子的脸:
“等利用完你,你也得变成盐尸童,脖子上挂个‘乙亥七’的牌子,跟那些玩意儿作伴去!”
孩子被踹得趴在地上,匕首从沈墨仪后腰滑出来,“当啷”掉在碎石堆里,响得刺耳,惊得人耳膜发疼。
沈墨仪捂着流血的后腰,眼梢扫过地上那柄匕首。
刚才没细看,刀柄上“乙亥七”的刻痕边,竟沾着银簪上掉的梅花纹碎屑,明摆着是被簪尖刮下来的。
这银簪是娘留给她的,打小戴到大,边角的磨损她闭着眼都能摸出来,这会儿被碎石磨得更毛糙了。
火光正好照在匕首柄上。沈墨仪眯眼一瞅,倒吸一口凉气。
那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乙亥七”,笔画深得能卡进指甲缝,跟漕帮运尸船船头上的烙印一模一样!
她去年跟着爹去码头收药钱,亲眼见过那船号,刻得又深又丑,像狗爪子挠的,当时还跟爹笑说“这刻字的怕不是个瞎子”。
“是海盗训练的童兵……”
她蹲下身,指尖摸过刻痕,指腹蹭到细小的盐粒,咸涩的味道跟海水似的渗进皮肤。
“你胡说!”
孩子突然哭喊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后爬,膝盖在碎石上磨出红印,
“我们是漕帮的人!齐山长说你们沈家才是海盗同伙!”
“漕帮?”
沈墨仪挑了挑眉,突然想起爹医案里夹的海捕文书,那纸页带着股陈年老霉味,跟盐仓的味道一个样。
“去年码头沉的货船,就是你们这群孩子放的火吧?”
她盯着孩子的眼睛,“我记得那天有人看见穿粗布褂子的小鬼往船底钻,身上带着火油味,跟现在这火墙一个味儿!”
孩子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眼泪顺着下巴往下滴,在地上散开一小片水迹:
“不……不是的……他说杀坏人有糖吃……我爹娘早就死了……”
“坏人?”
沈墨仪捡起匕首,刀柄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齐云白让你们杀的,恐怕都是知道他藏尸秘密的好人吧?”
两个死士趁机从两边包抄,刀光在头顶织成网,晃得人睁不开眼。
靳寒川左臂死死锁着左边那人的喉咙,右手被右边的死士攥住。
他突然低头,狠狠一口咬在对方手腕上!
“啊!”
死士惨叫着松手,手腕上留下两排血牙印,血珠子往外冒,跟断了线的红珠子似的。
牙尖咬破皮肉的瞬间,咸腥的血味涌进嘴,带着点铁锈味,跟嚼生肉似的,恶心得靳寒川差点松口。
他反手夺过刀,刀刃顺着死士心口捅进去,在里面搅了半圈才抽出来,黑血“噗”地喷了他满脸。
“齐云白没告诉你们,老子断了胳膊,还有牙能咬人?”
他抹了把脸,血水滴在衣襟上,断刀指着剩下的追兵冷笑,伤口的疼让他说话都发颤,却透着股狠劲,
“当年在盐仓,老子就用这招咬断过海盗的喉咙!”
沈墨仪捂着后腰的伤口,抓起地上的匕首朝最近的死士掷过去,正好扎中他的膝盖。
那人“扑通”跪下,她骂道:
“别光顾着耍帅!这孩子知道齐云白的老巢!”
“留着他还有用——你想报仇,我想找我爹,都得靠他!”
她喘着气补充,疼得额头冒汗,
“要是他跑了,咱俩这辈子别想翻身!”
靳寒川低笑一声,断刀横扫逼退另一个死士:
“跑?他敢动一下,我劈了他的腿!”
孩子吓得缩成一团,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我不跑……我听话……别杀我……”
孩子被吓得缩在墙角,怀里滚出个蜡壳苦胆丸,“咚”地掉在死士的血泊里,响得跟砸了个小石子似的。
蜡壳遇血“滋啦”融化,跟块黄油滴进热锅似的,冒出白烟,带着股蜂蜡烧糊的怪味,呛得人嗓子疼。
沈墨仪凑过去一看,黄纸上的墨迹正慢慢显出来,先是个“地”字,接着是“窖”字。
这蜡丸的封法,跟爹药柜里藏密信的手法一模一样,她小时候偷拆过,被爹用戒尺打过手心,现在想起那疼还龇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