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卷着芦苇叶“沙沙”抽脸,沈墨仪被刮得颧骨生疼,跟砂纸蹭过似的。
她拽着靳寒川往木板游,指尖摸到砚台裂缝里的血,—黏糊糊的,红得发暗,像搁了半宿的血痂,混着铁锈和河泥的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小心箭!”
她突然低喝一声,眼角瞥见青衫书生正搭弓拉弦,箭尖在火光里闪着冷光。
“妈的!”
靳寒川刚骂出声,那箭就“嗖”地擦过他耳朵,箭羽扫得耳廓火辣辣的。
他反手摸向耳朵,指尖沾了点血,还没来得及揉,箭就“嗡嗡”钉进木板,震得木板直颤,惊得鱼群“扑棱棱”乱窜,鱼鳞反光晃得人眼晕。
“围死这俩货!”
黑船首尾的火把连成圈,橙红色的光把江面染得跟泼了血似的。
火苗“哗哗”摇,海盗们的脸在光里忽明忽暗,有个疤脸的正举着砍刀狂笑,唾沫星子顺着嘴角往下淌,看着跟恶鬼似的。
火油顺着船板缝往下淌,在水面聚成亮闪闪的油花,腥气混着桐油味呛得人嗓子眼发辣,跟塞了团烂棉絮似的喘不上气。
齐云白的心腹举着火把在船头蹦,黄牙龇着像狼:
“小娘们儿,把砚台扔过来!不然烧得连骨头渣都找不着!”
他脚边堆着几个鼓鼓的钱袋,银锭子从袋口露出来,在火里闪着光。
“扔你娘的头!”
沈墨仪弯腰抓块湿木屑砸过去,擦着那货的脸飞过,木屑带起的水花溅了他一脸,
“有本事自己来拿!你家主子齐云白缩头乌龟似的,倒让你们这群狗腿子来送死!”
那心腹被泼了水,火把差点脱手,愣了愣才狞笑: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谁先抓住这娘们儿,赏他一锭大银!”
“不急。”
靳寒川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血沫子。他左臂攥紧断刀,刀背狠狠砸向敌船缆桩。
“咔嚓”一声脆响,虎口震得发麻,指节都在抖。
火星“噼啪”溅在火油上,“腾”地窜起半尺高的火苗,舔着船板往上爬,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跟道恶鬼似的。
“这火够他们喝一壶的,趁乱找船!”
他甩了甩发麻的手,铁钩“咔嗒”撞上甲板,带起一串火星。
“得嘞!”
沈墨仪拽着他往后退,脚底下踩着块发烫的碎木,“哎哟”一声赶紧挪开。
鞋底都快被烫软了,“烧死这帮龟孙!让他们拿银子垫棺材板!”
火舌刚舔上帆布,“轰隆…”底舱的火药库炸了。
气浪掀得沈墨仪“哎哟”一声趴木板上,后背烫得像贴了块烧红的烙铁,皮肉发紧,疼得她直哆嗦。
滚烫的木屑“噼里啪啦”往下砸,带着焦糊味,有片指甲盖大的木渣掉进她衣领,烫得她猛地一缩脖子。
一块尖木片“噗”地扎进她肩头,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直发黑。
“操!”
她咬着牙拔木片,血珠顺着指缝滴进江里,在水面晕开一朵朵小红花。
腥甜气混着水汽钻鼻子,恶心得胃里翻江倒海,她强忍着没吐出来,
“靳寒川!左舷有松油桶!三个!炸了咱就成灰了!”
靳寒川刚爬起来,就见焦黑的船板“咔嚓”断了,带着火星砸脚边。
木板瞬间烫出个黑窟窿,烟气“滋滋”往上冒,带着股烧头发的臭味。
他拽着沈墨仪往旁边滚,后背擦过滚烫的木板,“嘶”的一声,粗布衣裳都被烫得发焦,疼得他额头上青筋都蹦起来了。
顺手抹了把脸,全是汗,混着烟灰流进眼里,辣得他直眨眼。
“忍着点!”
他瞥见沈墨仪肩头的血,眉头拧成疙瘩,往她伤口上塞了块嚼烂的草药。
是刚才藏在怀里的,带着点苦味,
“这伤不算啥,松油桶炸了,咱真成烤猪了!”
“谁跟你似的皮糙肉厚?”
沈墨仪瞪他一眼,草药的凉劲混着疼劲直往骨头里钻,她还是扶着他站起来,掌心沾了他的血,又黏又热,
“这火要吞船了,赶紧找活路!你那铁钩子还能用不?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废不了!”
靳寒川活动了下右臂,铁钩“咔”地响了声,勾住旁边一根烧黑的船桨,“走!”
“抓活的赏五十两!”
海盗的吆喝从火里钻出来,带着股贪婪的唾沫星子。
有个矮胖子正踮着脚往这边瞅,牙缝里的韭菜味混着酒气飘过来,熏得人发晕,他手里还把玩着块碎银子,看得眼睛发直。
沈墨仪眼角瞥见他们脚边的银锭,心里咯噔一下——这伙人眼里只有钱,贪财就有破绽。
她突然撕开衣襟,蘸着江水往脸上抹,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冻得她一哆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故意把头发扯得乱糟糟的,还往脸上抹了把黑灰,看着跟真烧死了似的,连嘴唇都咬得发白,装出死透的样子。
“你干啥?”
靳寒川一愣,下意识想拦,手刚抬起来又停住了,恍然大悟似的点头,
“哦……你想装死?这招险是险了点,倒比硬拼强。”
“闭嘴!”
沈墨仪瞪他一眼,猛地直挺挺倒在木板上。发丝飘在水面一动不动,连喘气都憋成细若游丝。
心跳撞得木板“咚咚”响,跟擂鼓似的,生怕被听着。
她偷偷用眼角瞟着海盗的动静,手心捏出了汗,连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这娘们儿烧死了!”
一个歪嘴海盗骂骂咧咧甩来钩索,倒刺“咔”地咬住她腰带。
拽了拽没动静,他咧嘴笑,黄牙上沾着菜叶,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拖回去领赏!五十两够喝半年好酒,再娶个胖媳妇暖炕头!到时候让她天天给我捶腿!”
另一个瘦高个撇嘴,往江里吐了口痰:
“就你?也配娶媳妇?小心这娘们儿化成鬼找你算账!我听说死人的腰带不能随便拽,沾晦气!”
“怕个球!”
歪嘴海盗拽着钩索往回拉,力道越来越大,差点把沈墨仪拽得翻个身,他骂骂咧咧地使劲,
“死了才好,省得挣扎!老子还怕个死人?等领了赏,先去醉春楼喝三天三夜!”
钩索刚绷紧到最紧,沈墨仪突然睁眼,眼里的狠劲吓了对方一跳。
与此同时,靳寒川竟从火堆里滚出来,嘴角死死咬着铁链,铁链勒得他腮帮子突突跳,跟打鼓似的。
铁锈味涩得舌尖发麻,牙龈都渗出血了,顺着下巴往下滴,滴在木板上,晕开一小片红。
“给老子下去!”
他喉结狠狠滚了滚,低吼一声,跟闷雷似的。
右臂残根死死抵着木板,指节抠得发白,血从指缝滴出来,在木板上晕开小朵血花,跟他眼里的狠劲一样扎人。
歪嘴海盗正使劲拽,冷不防被这股蛮力一带,“妈呀”一声尖叫着飞起来,跟断线的风筝似的“噗通”坠进江里,溅起老大一片水花。
紧接着是凄厉的惨叫,跟杀猪似的刺破夜空,听得人头皮发麻。
那叫声刚起就断了,江面上冒起一串气泡,很快被血色染透。
沈墨仪猛地坐起来,眯眼瞅去,远处灰影一闪,是鲨鱼的背鳍!
三角形的鳍在水面划开一道白浪,江面上冒起的血花染红了半片水,腥味顺着风飘过来,浓得化不开,比火油味还冲。
“恶不恶心?”
她捂着嘴往后退,胃里翻得厉害,差点吐出来,刚才塞的草药味全涌上来了,“早知道让他多活会儿,听着渗人。”
靳寒川松开铁链,呸地吐出带血的唾沫,下巴上沾着血珠,顺手抹了把,把脸抹得更花了:
“这货贪财贪命,早该喂鱼!他刚才那眼神,看你的时候跟看猪肉似的,留着也是祸害。”
甩了甩胳膊,铁链“哗啦”响,
“走!趁他们没反应过来,赶紧往上爬!后面还有十几个呢,个个盯着银子眼冒绿光!”
“爬桅杆!”
沈墨仪拽着靳寒川往高处冲,甲板烧得“滋滋”响,跟煎肉似的,鞋底烫得快粘在上面,跟踩在烧热的铁板上似的。
脚趾蜷得发僵,快没知觉了,跑两步就得跺跺脚,不然能把脚底板烫熟。
“慢点!”
靳寒川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刚站稳,就听“咔嚓”一声脆响。
横梁砸下来,正压在后背上,跟块烧红的烙铁似的。
“唔!”
他闷哼一声,后背被压得弯下腰,冷汗瞬间浸透衣襟。
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把里衣都黏在身上了,跟贴了层湿纸似的难受。
使劲挣了两下,才勉强挪开横梁,横梁下的甲板都被压出个坑。
“靳寒川!”
沈墨仪急得去拽横梁,木头烧得滚烫,一摸就烫得缩回手,指尖火辣辣的,跟被马蜂蛰了似的,
“你怎么样?脊梁骨断没断?说话啊!”
“别咒我!”
靳寒川反手甩出铁钩。
钩子“噗”地扎进残桅,铁链绷紧的瞬间,铁钩深深陷进他锁骨,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额角的冷汗直往下掉。
血顺着链环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像滚油浇过,她却死死攥着没松手。
“要走一起走!少跟我来这套!”
沈墨仪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指节都泛白了,
“你要是掉下去,我也不活了,反正没人给我爹翻案了!到时候我就抱着这血书一起沉江,让齐云白逍遥法外去!”
“你这丫头……”
靳寒川被她堵得没话说,推她一把,火舌已经舔到他的裤脚,“腾”地燃起小火苗。
他猛地跺脚灭火,火苗燎到汗毛,“嘶”的一声,疼得额角青筋暴起。
冷汗顺着下巴滴进脖子里,又凉又痒,跟有蚂蚁爬似的,他却盯着她通红的眼眶,突然软了语气,
“……抓紧了,别松手。”
沈墨仪看着他紧咬的牙关,突然明白。
他每次受伤都不吭声,不是不疼,是早把疼当成磨人的老伙计。
她踩着桅杆往上爬,脚下的木头烫得发颤,跟踩在烧红的铁棍上似的:
“你赶紧跟上!这桅杆也撑不了多久!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掉队,我就把血书扔江里,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