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把油纸递给水手们传看,有个常年在码头搬货的纤夫突然指着纸上的字喊:
“这‘南京码头’的地址,就是咱常去卸盐的那个老码头!上次我还见他们半夜往船上搬黑布包,当时还以为是贵重盐袋,原来装的是红铜!”
“可不是嘛!上次我帮他们搬包,沉得跟铁块似的,问他们装的啥,还被骂多管闲事!”
另一个纤夫跟着附和,气得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差役跪在地上,见众人都信了沈墨仪的话,急得直跺脚:
“你们别听她胡说!这都是伪造的!齐大人是好官,怎么可能跟海盗勾结!”
“是不是伪造的,官府一查就知道!”
靳寒川用刀抵着差役的脖子,“现在就跟我们去官府,要是你敢撒谎,有你好果子吃!”
差役还想挣扎,纤夫们已经围了上来,有人扯着他的胳膊,有人按住他的肩膀:
“别让他跑了!带他去见官!”
就在这时,黑船上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
“咻…咻…”两声,三枚带着倒钩的绳钩“呼”地飞过来,直奔沈墨仪怀里的油纸单。
“小心绳钩!”
靳寒川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沈墨仪,一枚绳钩擦着她的胳膊飞过去,“哗啦”勾住了旁边的盐袋,白花花的盐撒了一地。
沈墨仪摸了摸胳膊,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好险!差点被勾到!这绳钩也太狠了,勾到肯定得掉块肉!”
“把单子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黑船上的水手举着刀喊,声音粗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靳寒川把沈墨仪护在身后,冲水手们喊:
“有本事下来跟我打!躲在船上放冷箭,算什么本事!”
“别跟他们废话!直接把人抓上来!”
差役突然喊,趁纤夫们分神,猛地推开身边的人,往江边跑:“快拉我上船!”
黑船上的水手赶紧扔下来一根绳子,差役抓住绳子就往上爬,脚还没踩稳船板,就被靳寒川扔过来的断刀鞘砸中后背,“哎哟”一声摔在船上。
“想跑?没那么容易!”
靳寒川刚要追,就见三枚绳钩又飞了过来,其中一枚正好套住沈墨仪的脚踝。
力道太大,她直接被拽得往前扑,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嘴里还尝到点血味,腥乎乎的。
“墨仪!”靳寒川冲过去想拽她,却只抓了把空气。
绳钩还在往船上拽,沈墨仪的脚踝已经勒得发紫,连皮肤都渗出血丝,看着都疼。
“靳大哥!救我!”
沈墨仪急得喊,伸手去够他,手指都快碰到他的手了,
“我脚好疼,快拉我一把!再拽我就被拖上船了!”
江面上的黑船还在往岸边靠,船板撞得江水“哗啦”响,前章暗河围堵的压迫感又涌上来。
沈墨仪攥紧怀里的油纸单,指节都泛白了。
这是揭露走私的唯一证据,也是找齐云白罪证的关键,绝不能丢。
靳寒川急得眼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突然想起跟老舵主学的“急时用牙咬”的法子,弯腰一口咬住缠在沈墨仪脚踝上的麻绳。
麻绳糙得磨嘴,牙床瞬间发麻,嘴里满是麻绳的土腥味,跟吃了“烂草根”似的,可他不敢松口。
一松口,沈墨仪和证据就都没了,前面所有的劲都白使了。
“大家快帮忙拽!别让他们把丫头拽走!”
老陈喊着,跟几个年轻纤夫冲过来,抓住麻绳往回拽,脸都憋红了。
“拽!”
靳寒川含着麻绳喊,声音都变调了。
沈墨仪赶紧用手撑着青石板往回爬,指甲都抠出血了,纤夫们也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拽绳。
黑船上的海盗没防备,被拽得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掉进江里。
溅起的水花凉丝丝地溅在众人脸上,还带着点鱼腥味,跟上次暗河的水一个味儿。
“太好了!把海盗拽下来了!”
少年兴奋地喊,拍着手跳,差点崴了脚,“咱赢了!他们掉江里了!”
“快把绳钩收起来!别让他们再勾人!”
老陈喊着,跟纤夫们把地上的绳钩捡起来,拧成一团扔进江里,力气大得能扔老远,
“让他们没工具,看怎么抓人!”
沈墨仪揉了揉脚踝,冲靳寒川说,声音还在抖:
“谢谢你,靳大哥,刚才没你我就被拽上船了。你嘴没事吧?那麻绳看着就糙。”
靳寒川擦了擦嘴角的血,摇摇头,嘴都有点肿了:“没事,你没事就好。”
他刚说完,江面上突然“轰隆”一声,跟打雷似的。
最前面的黑船居然自己烧起来了,浓烟裹着焦糊味飘过来,呛得人直咳嗽。
有块烧焦的布从船上飘下来,沈墨仪伸手接住,上面还能看见绣着的“菩提寺”三字,跟齐云白上次留的“盐仓线索”纸条上的字一模一样,连绣线颜色都没差。
“这是……菩提寺的布?”
沈墨仪愣了愣,怀里的血玉突然发烫,红光顺着“菩提寺”的方向延伸,还映出“血祭”两个模糊的小字。
更吓人的是,玉面突然显出“子时”俩字。
现在离半夜子时,就剩三个时辰了!
短期“救火+救母”的危机一下子迫在眉睫,长期“血祭用沈家血脉”的阴谋也露了头,俩钩子一起扎在心上,让人喘不过气。
“船咋烧起来了?是不是海盗自己不小心弄的?”
纤夫们议论纷纷,有的还往江里吐口水。
“肯定是有人故意的!想销毁证据!太坏了!”老陈骂道。
沈墨仪掏出血玉,盯着上面的红光,皱眉说,声音都在抖:
“不止销毁证据,他们是想逼咱们去菩提寺。我娘肯定在那儿!这血玉从来不会错!”
“你娘在菩提寺?”少年惊讶地问,
“那咱们得赶紧去救她啊!”
“可菩提寺在城外山上,离这儿还有十里地,现在去来得及吗?”
有纤夫担心地说。
差役见海盗掉江、黑船起火,彻底慌了,想趁乱跳江逃跑,却被纤夫们死死按住,胳膊都快拧成麻花了:
“想跑?把走私的事说清楚!菩提寺的血祭是咋回事?你不说,咱就把你绑去官府!”
“我……我啥都不知道!”
差役挣扎着,脸都憋红了,跟“猪肝”似的,
“都是齐云白让我干的,血祭要啥沈家血脉,我真不知道!我就是个跑腿的!”
沈墨仪蹲下来,从差役腰间摸出那半张纸条,跟油纸单上的“初九码头”一对,正好拼成完整的交货信息。
初九未时,南京码头,红铜换粮,连交易暗号“菩提香”都写在上面,墨迹还没干,蹭在手上黏糊糊的。
“齐云白让你干的?”
沈墨仪盯着差役,眼神发冷,跟冰似的,“他还说没说菩提寺的事?血祭要干啥?是不是要杀人?”
差役咬着牙不说话,脸都快憋紫了。靳寒川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刀背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吓得他一哆嗦:
“你不说,咱就把你交官差。齐云白连自己人都杀,你觉得他会救你?”
差役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声音发颤,跟蚊子叫似的:
“菩提寺……是齐云白的据点,他要在那儿搞血祭,用沈家血脉当祭品,说是能保红铜走私顺利……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
靳寒川刚想让纤夫把差役绑去官府,就见烧着的黑船板上,有个黑影往岸边跳。
那人手里举着个银簪,样式跟沈墨仪母亲的一模一样,簪头还刻着沈家独有的“墨”字,簪尖沾着点暗红,像血。
沈墨仪怀里的血玉突然烫得攥不住,红光里清楚显出
“娘在菩提寺,子时血祭”八个字,每个字都像在烧,烫得她手都红了。
“那簪子……是我娘的!”
沈墨仪盯着黑影,心脏“咚咚”跳得快炸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子时血祭,现在离子时就剩三个时辰了!再不去,我娘就没了!”
她刚想追,靳寒川赶紧拉住她,手劲大得攥疼了她:
“别冲动!船还在烧,水里说不定有海盗,菩提寺肯定有埋伏,咱得先合计合计!”
“合计啥啊!没时间了!”
沈墨仪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青石板上,
“我娘还在等着我,去晚了就见不着了!我不能再失去她了!”
纤夫们也劝,声音都挺急的:
“丫头别着急,咱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总能救你娘!”
“对!咱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老陈拍了拍沈墨仪的肩膀,掌心的老茧蹭得她有点痒,跟挠痒痒似的。
可沈墨仪望着菩提寺方向的浓烟,知道这次等不起。
‘血玉的红光越来越亮,像在倒计时,黑船浓烟里还飘来前章听过的“血祭开始。
沈家血脉为引”的低语,每个字都像在催命,连风都带着股肃杀味,吹得人心里发毛。
“走!现在就去菩提寺!”
沈墨仪抹掉眼泪,举着血玉往山坡跑,脚步都踉跄了,“不管前面有啥埋伏,我都要救我娘!”
靳寒川看着她坚定的背影,赶紧跟上,断刀还在手里攥着:“好,咱一起去!”
纤夫们举着扁担喊,声音震得山都有点响:“对!一起去!救丫头她娘!”
众人往菩提寺跑,江面上的黑船还在烧,红光映着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刚跑到山脚,就听见山坡那头的菩提寺传来钟声,“咚…咚…”的,像在倒计时。
沈墨仪抬头一看,寺门口的黑影举着她娘的银簪,正往寺里走,黑影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穿黑衣服的人。
看打扮,跟之前黑阁的秘卫一模一样。
“他们进寺了!快追!”沈墨仪急得喊,跑得更快了。
可刚跑两步,就见寺里突然亮起红灯笼,跟黑船上的灯笼一个样,密密麻麻的,像要吞人的鬼眼。
靳寒川拉住她,声音凝重:“小心,里面肯定有埋伏!”
沈墨仪攥着血玉,手心全是汗。
血玉的红光还在亮,映得寺门上方的“菩提寺”三个字,像染了血似的。
她心里清楚:这场救母的仗,才刚刚开始,而寺里等着他们的,说不定是比黑船围堵更狠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