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船燃烧的浓烟还裹着焦糊味往鼻子里钻,呛得人直咳嗽,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沈墨仪攥着油纸血契,刚跟纤夫们躲到盐堆后头,就听见江面上“扑通”一声。
最后一个海盗掉进江里的水花还没散,差役头就从地上爬起来,鞭梢上沾的盐粒甩得满地都是,直指着老陈鼻子骂:
“老东西,把血契交出来!不然扔你去江里喂鱼!”
老陈吓得往后缩,手紧攥着红铜碎片,指节都泛白了,碎片边硌得掌心生疼。
冷汗顺着指缝往下滴,把碎片都浸湿了点:
“我……我没拿血契!在那丫头手里!”
“早说不就完了!”
差役猛地甩鞭,鞭子“呼”地往沈墨仪方向抽,风擦着她耳朵过,鬓角头发都吹飘了。
靳寒川眼疾手快,举着断刀横挡,“当”的一声脆响,鞭梢缠在刀把上,震得他胳膊发麻,差点没握住刀:
“有本事冲我来,别欺负女人!你算哪门子差役,跟地痞似的!”
差役被怼得脸色涨红,又扬起鞭子要抽,沈墨仪急得掌心冒汗,手一滑,血契差点掉地上,她赶紧用另一只手接住,血珠滴在油纸血契上。
纸页突然“哗啦”卷边,暗红的海鲨徽纹慢慢显出来,跟用烙铁烫的似的。
“这是海盗王贡的记号!我爹账本上见过!”
沈墨仪举着血契喊,声音有点发紧,却故意拔高了声调,“你敢抢,就是帮海盗!官府知道了饶不了你!”
“帮海盗又咋样?”
差役狞笑,突然摸出铜哨“咻”地吹了声,江雾里传来
“轰隆”炮声,震得地面都有点晃,盐粒跟着跳起来,掉进衣领里硌得慌,“王贡的人来了!你们今天一个都跑不了!”
阿贵娘举着沾了盐粒的扁担冲过来,挡在沈墨仪前头:
“你敢胡来!我们纤夫可不答应!上次跟黑船拼过,还怕你个破差役?”
阿贵也攥着扁担喊:“就是!我眼神好,早看见你跟海盗偷偷说话了!”
沈墨仪拽了拽靳寒川的胳膊,指尖蹭到他肩上的血,温乎的触感让她心里一紧:
“你看江雾里!那是不是船?”
靳寒川眯眼瞅了瞅,几艘大船的帆影隐隐约约:
“不好说,万一是齐云白的圈套呢?上次他就装过官差骗咱们,害阿福差点中箭。”
“不能吧!”沈墨仪掏出血玉,玉面泛着微光,举到靳寒川眼前,
“血玉没预警,前章遇危险时它都会烫得跟烙铁似的,这次没动静。”
阿福闻着江风里飘来的帆布霉味,混着鱼腥味,忍不住往阿贵娘身后躲:
“阿贵娘,我有点怕,那帆影会不会是海盗的船啊?”
“别怕,有我们呢!”
阿贵娘拍了拍阿福的头,又抬头往帆影方向看。
帆上“剿匪水师”四个字渐渐清楚,她松了口气,
“是水师!阿福你看,上面写着‘剿匪水师’!”
“是水师吗?”
阿贵揉着刚才被盐粒迷了的眼,眼角红红的:
“上次齐云白装官差,骗咱去盐仓差点被毒箭射着!我现在看见穿官服的都怕!”
他说着摸了摸胳膊,上次被箭擦过的地方还留着印子。
老舵主手下突然“扑通”跪坐在地上,手撑着青石板,眼泪“吧嗒”掉在地上:
“是李大人的水师!我当年帮齐云白运红铜,就是李大人让我当内应!”
他从怀里掏出水师令牌,铜牌上的“剿匪”二字沾着铜锈,递过来时手都在抖:
“你们看这令牌,李大人亲手给我的!上面还有他的印,117章我提过李大人的记号,就是这个小‘李’字!”
沈墨仪凑过去看,还能看见令牌背面刻的小“李”字,铜腥味飘进鼻子里:
“真的是水师!这下有救了!”
可话刚说完,帆影里突然传来“放箭”的喊声,箭尖“咻咻”擦着盐堆飞过,有的还扎进盐袋里,溅出细盐,落在脖子上凉丝丝的。
“快躲好!箭不长眼!”
沈墨仪用胳膊护住阿福的头,“阿福你别露头!上次你差点被毒箭蹭到,这次可不能大意!”
靳寒川拉着沈墨仪蹲低,箭尖扎进盐袋的“噗嗤”声此起彼伏,还带着盐粒飞溅的“沙沙”声:
“别抬头!箭飞得密!我盯着,有危险喊你们!上次在盐仓就是这么躲箭的,管用!”
老舵主手下举着令牌往江面喊,嗓子都喊哑了:
“李大人!我是内应!别射箭!我有血契线索!我知道王贡的窝点在黑礁岛附近,115章我们去过那!”
他怕水师没听见,还站起来挥了挥令牌,刚站直就有支箭擦着他胳膊飞过,吓得赶紧蹲回去,后背都出汗了:
“李大人!我是老周啊!你认不出我了?”
“不好!差役要跑!”沈墨仪突然喊。
差役正往江雾里跑,鞋底磨得青石板“刺啦”响,跑得太急,差点被地上的盐袋绊倒,手忙脚乱扶住旁边的树。
沈墨仪摸出红铜碎片扔过去,碎片砸在差役腿上,他“哎哟”叫了声摔在地上,膝盖磕得青石板“咚”地响,疼得直咧嘴。
靳寒川冲过去踩住他的手背,力道大得让差役直抽气:
“想跑?王贡在哪?齐云白跟他啥关系?你跟王贡的人偷偷接触,递黑布包,当我们瞎?”
“我……我不知道!”
差役咬着牙不说话,腮帮子鼓得老高。
江雾里突然传来海盗的喊杀声,粗声粗气的,还带着点海腥味,越来越近。老陈忍不住往盐堆更深处缩:
“完了完了,海盗真来了!咱就几根扁担,打不过他们!要不先躲进旁边的山洞里?上次暴雨咱就在这儿避过!”
靳寒川回头看了眼沈墨仪,沈墨仪点头:
“先躲躲!等水师停了箭再说!阿贵你走最后,看着点后面!”
阿贵赶紧应了声:“好!”
还把扁担攥得更紧了,时不时回头往差役方向瞟。
差役被踩着手背,还在挣扎,却挣不脱,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众人。
众人往山洞方向挪,老舵主手下举着令牌殿后,时不时往水师方向喊:
“李大人!别射了!我们往山洞躲了!您快派人过来!”
刚躲进山洞稳了稳,就听见洞外有脚步声,“噔噔噔”的。老舵主手下眼睛一亮:
“是李大人!我听着脚步声像!”他赶紧出去接应。
众人跟着探头看。
江雾里划来一艘小船,为首的官差穿青官服,腰挂水师印,印上“南京水师”四个字清清楚楚,官服下摆还沾着点水,滴在地上晕开小圈。
“我是南京水师李默!奉令剿匪!”
李默跳上岸,鞋底沾着湿泥,踩得青石板“啪嗒”响,还溅了点泥在裤腿上,他毫不在意地抹了抹,伸手拍了拍老舵主手下的肩膀,
“辛苦你了,老周!忍了这么久!”
“李大人!可算见到您了!”
老舵主手下激动得直哭,“他们手里有血契,能指证王贡!还有齐云白,他跟王贡勾结走私红铜,117章我们就发现他俩的交易记录!”
李默看向沈墨仪,沈墨仪赶紧递出血契,指着上面的字:
“大人您看,这上面有王贡的印!还有齐云白的笔迹,跟盐仓线索上的一模一样,他写‘云’字总爱少一横!”
李默接过血契,指着眼影徽纹说:
“这确实是王贡的印!他走私红铜多年,我们盯他快半年了,上次还截了他半船货,红铜的腥味到现在都忘不了!”
“齐云白是漕运官,难怪我们查不到线索!”
李默皱着眉,手指敲了敲血契,“原来是有内鬼在官府里帮他打掩护!”
靳寒川拍了拍老陈的肩膀:“陈叔,你跟我们一起去,红铜碎片还能验毒,就靠它躲过毒箭了,你拿着还能自保。”
他帮老陈把碎片塞进袖口,又扯了扯袖子,“你揣好,别弄丢了。”
老陈点头,赶紧把碎片往怀里揣:“哎,我一定拿好,不给你们添乱!”
阿贵娘举着扁担,抖了抖上面的盐粒:
“我们纤夫也去!多个人多份力!跟黑船拼过,我们知道咋躲他们的刀,还能帮你们划桨,我们划桨比水手还快呢!”
“我也去!”阿贵蹦了蹦,拍了拍胸脯,
“我能帮你们看路,江雾里我眼神好,117章就我先看见黑船的!”
李默笑了笑,摸了摸阿贵的头:“好!人多力量大!现在就去追王贡的船,不能让他跑了!谁抓住王贡,我禀明官府,给你们记功!”
众人跟着水师往小船方向走,江雾渐渐淡了点,远处黑船的影子隐约能看见。阿贵指着黑影喊:
“在那儿!我就说我眼神好!”
水师小船破开江雾,船桨搅得江水泛白沫,“哗啦哗啦”的。
沈墨仪攥着血玉坐在船头,玉面红光指着前方,还把血玉举高了点:
“血玉红光往那边指!前章找红铜库时它就这么指路,跟指南针似的,准得很!王贡的船肯定在前面!”
“往这边划!都加把劲!”
李默下令,撸了撸袖子,
“快划!别让王贡跑了!追上有赏,给你们发银子买酒喝!”
水手们一听有赏,划得更卖力了,胳膊上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船桨溅起的水花落在身上,凉丝丝的,却没人顾得上擦。
江风里裹着点鱼腥味,闻着有点恶心,沈墨仪忍不住别过脸,按住了胸口。
“丫头,捂捂鼻子就好了!”
阿贵娘递过一块干净的布,布上还有点肥皂味。
沈墨仪接过布捂在鼻子上,舒服了点:“谢谢阿贵娘!”
差役被绑在船尾,手腕被绳子勒得发红,还渗了点血,眼神躲闪:
“我……我只知道王贡的船在下游!具体在哪我真不知道!”
“你少装蒜!”阿贵踹了船尾一脚,船板震得差役身子一晃,
“在码头,我亲眼看见你跟王贡的人偷偷说话,还递了个黑布包!我还闻见布包里有红铜味,跟上次我们见的红铜碎片一个味!”
差役被说得哑口无言,头低了下去,往船尾缩了缩。
突然,沈墨仪喊,声音都变尖了:
“看!那是王贡的黑船!船帆上有海鲨徽纹,跟医箱上的一模一样!”
江雾里露出黑船桅杆,挂着的海鲨旗被风吹得猎猎响,“哗啦哗啦”的,旗上的腥味飘得老远,混着霉味。
靳寒川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调整了下镜片:
“没错!就是他的船!船帆上还有个破洞,炮轰时砸的,我记得那洞的形状!”
李默抽出腰刀,刀身泛着冷光:“准备围堵!射箭警告!让他们停船!不停就直接打!”
箭尖“咻”地擦着黑船飞过,扎在船板上,“噗”的一声。
船上突然传来王贡的吼声,粗哑得像破锣:
“沈墨仪!你爹欠我的,该你还了!他拿了我的三百斤红铜,现在该你还回来!”
沈墨仪心里一紧,攥紧了血契:
“我爹跟你无冤无仇,你别胡说!我爹才不会拿你的红铜!”
“胡说?”王贡大笑,
“你爹当年拿了我三百斤红铜,到现在都没还!今天你要么还红铜,要么把血契给我,不然你娘……哼,有你好受的!”
“你敢动我娘试试!”
沈墨仪气得发抖,往前凑了凑想理论。
靳寒川赶紧按住她的肩膀:“别冲动,我们先把船围起来!上次围黑礁岛就是这么干的,能成,别逞能!”
李默点头:“靠近黑船!准备登船!水手们注意,别被他们的箭射中!”
水手们加快划桨速度,小船慢慢靠近黑船,江面上的风越来越大,吹得船身微微晃动。
沈墨仪攥着血玉,掌心有点发暖。
这是前章遇危险时的反应,她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场对决,没那么容易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