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仓铁门被撞开的瞬间,十多个穿皂衣的差役涌了进来,袖口绣着“黑阁”的暗纹,在灯笼光下泛着冷光。
为首的差役满脸横肉,左脸上有道刀疤,从眼角斜到嘴角,看着格外狰狞。
他举着刻“齐”字的青铜令牌,令牌边缘磨损严重,显然用了不少年头,嗓门震天:
“奉齐大人令,抓私通海匪的要犯!铁链绞颈,反抗者格杀勿论!谁能拿下这两人,赏银一百两,再赏两坛烧刀子!”
差役们手里的铁链“哗啦”甩动,链节上挂着的生锈盐粒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有的差役还提着长刀,刀身沾着盐渍,一看就是常年在盐仓活动的人。
队伍末尾的两个差役背着药箱,药箱上贴着“黑阁医署”的标签。
显然是准备随时处理“意外”的,药箱缝隙里还露出点白色的药粉,不知道是救人的还是害人的。
“墨仪,你拿账册!我断后!”
靳寒川的断刀“噌”地出鞘,刀光闪过,劈向最前面的差役。
他虽然少了一只手,动作却依旧利落,断刀与差役的铁链碰撞,发出“当啷”的脆响,火星溅到地上的盐粒上,发出“噼啪”的轻响。
他的断臂在打斗中晃悠着,绷带被风吹得鼓起,像个小小的风帆,渗血的地方越来越大。
沈墨仪赶紧掀开暗格的木板,木板上积着厚厚的盐,一掀开就“簌簌”往下掉。
里面放着一个油布包,油布上印着“德顺号”的商号,这是齐云白的产业之一。
打开油布包,泛黄的账册露了出来,账册封面用朱砂写着“乙亥年七船收支”,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阴冷。
她刚把账册塞进怀里,就见右侧的差役甩着铁链,直逼靳寒川的后背。
那差役的铁链上还沾着绿色的毒液,显然是想下死手,铁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风声袭来。
“小心!别伤他!”
沈墨仪急得大喊,抬手从地上捡起银簪,银簪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嗖”地掷了出去。
银簪精准地扎进差役的手腕,对方疼得惨叫一声,铁链“当啷”掉在地上。
手腕上的伤口瞬间红肿发黑,像被毒蛇咬过一样,疼得他在地上打滚,嘴里不停咒骂:
“娘的!这骚娘们用毒!”
“反了你们!敢伤老子的人!”
另一个差役绕到沈墨仪身后,铁链像蛇一样缠向她的脖颈。
冰凉的链节蹭到她的后颈,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能感觉到链节上的铁锈蹭着皮肤,有点刺痒,又有点疼,赶紧侧身躲开。
“墨仪,躲开!”
靳寒川听见身后的动静,猛地回身,用刀背狠狠砸向差役的手背。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差役痛呼着后退,手背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眼泪都流了出来。
靳寒川刚护下沈墨仪,就见三个差役从侧面冲了过来,目标不是他们,而是铁笼里的孩子!
其中一个差役狞笑着说:
“抓不到人,抓几个小崽子回去,齐大人也不会怪罪我们!这几个小的看着还挺机灵,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说话时,嘴角流着口水,眼神像盯着猎物的狼。
“别碰孩子!”
沈墨仪见状,赶紧冲过去,伸手扯断缠向铁笼的铁链。
铁链的链节夹了她的手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但她没松手。
她袖口沾着的菩提毒汁蹭到差役的胳膊,对方“嗷”地惨叫一声,胳膊瞬间红肿发黑,疼得在地上打滚:
“我的手!我的手烂了!有毒!这娘们有毒!”他的惨叫声在密道里回荡,听得其他差役心里发毛。
“毒汁有用!”
沈墨仪眼睛一亮,冲靳寒川喊道,
“用刀背蘸点毒汁,能逼退他们!这毒见效快,他们肯定怕!”
靳寒川赶紧用刀背蹭了蹭差役胳膊上的毒汁,绿色的毒汁沾在刀背上,像抹了一层颜料。
果然,冲过来的差役看到刀背上的绿色毒汁,都下意识停住脚步,有的还往后缩了缩,嘴里嘟囔着:
“这毒太邪门了,犯不着为了赏银把命搭上……”
“废物!”
刀疤差役气得跺脚,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的陶罐,陶罐上画着骷髅头,
“齐大人早有吩咐,要是拿不到人,就放毒烟!这‘销魂散’闻一口就头晕,闻两口就倒地,看你们怎么跑!”
他刚要打开陶罐,密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漕帮特有的哨音。
“咻咻咻”三声,短促而有力,在密道里传出很远。
紧接着,一个粗犷的声音喊道:
“靳捕快,沈姑娘,我们来啦!张舵主让我们带了二十个弟兄,够这帮狗东西喝一壶的!”
“是漕帮的人!”
沈墨仪惊喜地喊,“我们之前联系了张舵主,他说齐云白抢了他们三船私盐,早就想找机会报仇了!”
刀疤差役的脸瞬间惨白,却还硬撑着:
“怕什么!不过是些打家劫舍的帮匪,咱们有齐大人撑腰,怕他们不成?放毒烟!给我放!”
旁边的差役手忙脚乱地拧开陶罐盖,灰绿色的毒烟“腾”地冒了出来,带着股烧艾草的怪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沈墨仪赶紧用袖子捂住口鼻,怀里的账册被毒烟熏得发卷,一角“刺啦”裂开,掉出张纸条,飘飘悠悠落在盐堆上。
她猫腰去捡,指尖刚捏住纸条,就被毒烟呛得咳嗽不止,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展开一看,上面用毛笔写着“海边乱石滩,子时交货,倭刀百柄换童二十”,字迹歪歪扭扭。
墨汁还没干透,边角上沾着个模糊的指印,像是急着写完没擦干净。
“齐云白这狗东西,竟然通倭!”
沈墨仪把纸条塞进袖管,攥着账册的手气得发抖,
“账册上记着‘换小娃二十’,可码头停着的船不止‘乙亥七’一艘,我前几天去码头看过,至少还有三艘黑帆船,船号是‘乙亥八’‘乙亥九’,肯定还有更多孩子被藏着!”
靳寒川刚砍翻一个冲上来的差役,闻言瞳孔骤缩:
“三艘?那得有多少孩子……”
“别废话了!”
漕帮的络腮胡大汉已经冲到近前,铁钩“呼”地甩向刀疤差役,
“先解决这帮杂碎再说!弟兄们,给我往死里打!”
漕帮弟兄们手里的铁钩、扁担“噼啪”砸在差役身上,密道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有个漕帮小子眼尖,冲靳寒川喊:
“靳捕快,后门在左手边第三个岔口,我们帮你挡着,你们赶紧带孩子走!”
靳寒川反手一刀逼退两个差役,冲沈墨仪喊:
“你带孩子先走,我拿账册!”
“一起走!”
沈墨仪已经拉开铁笼门,小丫头“哇”地扑进她怀里,大孩子拉着那个沉默的孩子紧随其后,
“账册我已经揣好了,再不走船就开了!”
话音刚落,刀疤差役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攥着把短刀,疯了似的冲向沈墨仪:
“把账册留下!”
“小心!”
靳寒川用断刀去挡,短刀“噌”地划破他的胳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滴在账册一角,晕开个红团。
他闷哼一声,反手将刀疤差役踹倒在地,“墨仪,快带孩子走!”
沈墨仪咬咬牙,抱起小丫头,冲大孩子喊:
“跟紧我!”三个孩子像小尾巴似的跟着她,往岔口跑。
漕帮弟兄们见状,赶紧围成个圈,把差役们挡在后面,铁钩“叮叮当当”勾住差役的兵器,喊杀声震得密道都在颤。
刚冲进岔口,身后突然传来“咻”的一声。
是箭!
沈墨仪猛地转身,用后背护住小丫头,箭“噗”地钉在她身后的石壁上,箭羽还在“嗡嗡”发抖,离她的头皮只有寸许。
“还有弓箭手!”
沈墨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拉着孩子往更深处跑。
岔道里黑漆漆的,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孩子的喘息声,地上的盐粒被踩得“咯吱”响。
跑了约莫百十来步,眼前突然亮起来。
是后门!
码头的咸腥味混着海风扑面而来,吹得人精神一振。
远处的“乙亥七”号船已经升起黑帆,船工们正“嗨哟嗨哟”地解缆绳,船身慢慢往海里挪,离岸边越来越远。
“船要开了!”
大孩子指着船帆,急得直跺脚,
“我看见船舷上有个小窗户,里面有个梳羊角辫的妹妹,跟我一个村的!”
沈墨仪刚要说话,身后岔口传来靳寒川的喊声:
“墨仪!快带孩子去哨站!官差就在那边巡逻,把账册给他们看!”
她回头一看,靳寒川正追上来,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滴在地上像串红珠子。
他手里的断刀上沾着血,另一只断臂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看着格外吓人。
“你怎么样?”
沈墨仪赶紧掏出手帕,想给他包扎。
“别管我!”
靳寒川把她往哨站的方向推,
“哨站就在那棵老槐树下,穿蓝衣服的就是官差!快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身后的箭又“咻咻”射过来,有两支擦着他们的耳边飞过,钉在码头的木桩上。
差役的喊叫声越来越近:
“别让他们跑了!齐大人说了,抓住他们赏银二百两!”
沈墨仪看着越来越远的“乙亥七”号船,又看了看身后的追兵,突然把账册塞进靳寒川怀里:
“你去哨站!官差认识你爹的令牌,他们会信你!我去拦船,码头有艘小渔船,我能追上!”
“你疯了?”
靳寒川瞪圆了眼,“那船是海船,你的小渔船追不上!”
“追不上也要追!”
沈墨仪从怀里掏出银簪,塞进袖口,
“账册第17页记着其他船的出发时间,你告诉官差,让他们一起拦!”
她不等靳寒川说话,抱起小丫头,冲大孩子喊:
“你们跟这位叔叔去哨站,姐姐去救你们的小伙伴!”
说完,转身就往渔船那边跑,裙摆被海风掀得老高,像只展翅的鸟。
靳寒川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怀里的账册和身边的两个孩子,咬了咬牙,冲哨站的方向喊:
“官差!这里有齐云白通倭的证据!快拦‘乙亥七’号船!”
远处的官差似乎听见了,正往这边看。
可“乙亥七”号船已经离岸边十几丈远,黑帆鼓得满满的,像只张开翅膀的乌鸦,越来越小。
沈墨仪已经跳上小渔船,正“哗哗”地摇桨,船像支箭似的往海中间冲。
她能追上船吗?官差会及时赶来吗?
靳寒川看着越来越模糊的船影,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