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踩着临时扎的木筏往下游漂,木筏是“乙亥七”的船板拼的,边缘沾着海盐粒,蹭在手心发咸。
沈墨仪攥着显字铜片,绿光忽明忽暗,映得她脸一阵绿一阵白,铜片上的黑斑又深了些。
跟被毒浸过似的。
“铜片预警越来越弱了!”
她喊着把铜片贴在医箱上,两者绿光叠在一起,却没挡住黑斑蔓延,
“大家抓紧木筏,水急,别被冲散!阿福,你攥紧老张的衣服,掉下去水冰,会冻得你发抖!”
阿福赶紧抱紧老张胳膊,小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沈姐姐,我不松手!我还想回家吃娘做的红薯粥,那粥甜丝丝的,比客栈的好吃多了!”
他把阿贵塞的船牌含在嘴里,牙印压在父亲刻的船号上,含糊地问:
“哥,咱们真能找到娘吗?”
阿贵摸了摸他的头,船桨在手里攥得紧:
“肯定能!爹的船板就在这儿,他肯定在给咱们指路!”
话音刚落,阿贵突然指着前方喊:
“看!那船板上有字!顺着水流漂过来了!”
众人抬眼望去,一块“乙亥七”船板漂在水面,铜锈被冲掉,露出“地窖”两个字,刻痕深,边缘还带着木屑。
阿贵激动得要跳下去捞,被阿贵娘一把拽住:
“别冲动!水急,你忘了上次被漩涡卷走,还是寒川救的你?”
靳寒川游过去抓住船板,指腹蹭着刻痕,眉头一挑:
“这力道跟沈砚前辈写‘斩倭寇’的一样!肯定是他留的记号,怕咱们找不到地窖!”
他把船板绑在木筏上,刚绑好,远处突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十几名海盗驾着小船追来,船上投石机转着,石头裹着火油,在空中划出火光,“呼呼”的风声裹着油腻味飘过来,跟炸油条的味似的。
“是齐云白的增援!”
阿贵娘摸出最后一包硫磺粉,手都在抖,
“大家往前面岩壁下躲,那里有凹进去的地方!阿福,闭眼,火晃眼,会疼!”
阿福赶紧捂住眼睛,小身子还在抖:
“张爷爷,火会不会烧到咱们啊?”
老张拍着他背哄:“不会的,咱们躲得快,火追不上!”
木筏刚划到岩壁下,火油石就砸在刚才的位置,水面“轰”地燃起大火,火舌舔着木筏边缘,烤得人脸上发烫。
没等众人喘口气,岩壁突然“咔嚓”裂了道缝,绿色毒水涌出来,漫到脚踝,刺痛得像无数细针扎。
跟菩提毒的疼一模一样!
“是菩提毒掺的绿水!”
沈墨仪赶紧从医箱翻出霜叶,叶子带着露水湿气,
“嚼碎了能暂压毒!寒川,你多嚼一片,你中毒深!”
靳寒川接过霜叶,嚼了两下皱紧眉:
“这玩意儿比上次的草药还苦,苦得我舌头都麻了!”
“苦也得吃!”
沈墨仪白了他一眼,又递给阿福一片,
“阿福,你慢点嚼,别呛着。上次我呛到,咳了好半天!”
阿福放进嘴里,刚嚼就吐出来,眼泪都掉了:
“好苦!娘,我能不能不吃啊?”
“必须吃!”阿贵娘把霜叶捡起来擦了擦,塞进他嘴里,
“不吃毒发作,腿就废了,以后再也不能跟你哥抓鱼了!”
老张掏出火折子往毒水里扔,火苗“噌”地窜起来,毒水暂时退了些:
“硫磺粉没了,火能挡一会儿!大家离毒水远点!”
可海盗的小船已经逼近,为首的海盗狂笑:
“齐大人说了,今天让你们葬在暗河!你们的毒快发作了,等着疼死吧!”
沈墨仪突然瞥见老舵主手下的手往鞋底摸,指尖按了三下,很有节奏。她心里一紧,冲过去按住他的手:
“你在传信号!刚才海盗停手,就是你搞的鬼!”
老舵主手下慌得跪下来,抓住她衣角哭:
“沈姑娘,我没办法!齐云白抓了我侄子,说我不发信号,就把他扔毒水里!我侄子才十二岁,还在学写‘爹娘’啊!”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纸边都磨毛了:
“这是他写的,我天天带在身上……”
没等他说完,火油石突然砸向岩壁,火焰“腾”地窜起来,燎到阿福的衣角。
阿贵赶紧扑过去灭火,瞪着老舵主手下吼:
“你还敢传信号!阿福差点被烧到!我爹的船就是被你们这些内鬼害沉的!”
老舵主手下脸涨得通红,眼泪直流:
“我真的没办法!我侄子还在齐云白手里啊!”
沈墨仪皱着眉叹口气:
“现在不是吵的时候!寒川的毒快撑不住了,霜叶药效只能管半个时辰!寒川,你现在怎么样?”
靳寒川扶着岩壁,脸色白得像纸,说话都断断续续:
“腿……越来越麻了……站……站不稳了……”
阿贵娘拉着阿贵劝:
“别揪着他了,先突围要紧,寒川的毒耽误不得!”
众人刚要往密道躲,远处传来小船划水声。
齐云白站在船头,半边脸焦黑,缠着的纱布渗着血,血腥味混着药味飘过来。
他手里攥着半块绣帕,帕角的蔷薇胭脂味飘过来,沈墨仪一闻就认出来:
“这是我娘用的胭脂!每年春天她都去西街胭脂铺买!”
齐云白笑起来,声音像破锣:
“沈姑娘,别来无恙啊!上次红铜库让你们跑了,这次可没那么容易。我在这埋了二十多个火油桶,一声令下,你们就成烤猪!”
他晃了晃手里的绣帕:
“你娘的手艺真好,这胭脂味,我到现在都记得!可惜啊,她现在在棺材里躺着呢!”
“我娘在哪?”
沈墨仪冲过去要抓他,被靳寒川拉住:
“别冲动!他设了陷阱!”
齐云白癫笑:“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指尖发麻?再过半个时辰,红铜也救不了你!”
他把绣帕扔在水里,帕子瞬间变黑,还冒着绿泡:
“你看,这毒多厉害!你娘的毒比你深,说不定已经没气了!”
沈墨仪心里一沉,摸了摸指尖,果然麻得厉害。
她把医箱递给阿贵娘:
“你帮我拿着,这是我爹的遗物,别丢了!寒川,你撑住,咱们马上找红铜!”
靳寒川突然按住胸口,断刀从手里滑落,“当”的一声砸在地上:
“我……我碰了石棺壁,也沾了毒……呼吸都疼,像有针在扎肺……”
“轰!”
远处火油桶炸了,火焰顺着暗河蔓延过来。
齐云白的小船往地窖划,回头笑:
“想救你娘?来地窖找我!不过你们得快点,显字铜片黑斑越多,毒越深,等铜片变黑,你们就成我的傀儡了!”
“拼了!”
阿贵娘把硫磺粉往火里扔,“轰”的一声,火焰炸起来,海盗船被掀翻好几艘。
她喊着:
“趁现在,往暗礁后面跑!”
靳寒川拽着沈墨仪往暗礁游,腿麻得没力气,还呛了几口河水,腥味裹着硫磺味,难吃得很:
“墨仪,你……你抓紧我,别被冲散……”
老舵主手下跟在后面,一边游一边喊:
“地窖入口就在暗礁后面!这次我不骗你们!上次是我不对,我给你们道歉!”
众人游到暗礁后,果然看见个洞口,刻着“乙亥七”船号,跟阿贵的船牌一样。
刚要进去,洞里传来“嗬嗬”怪声。
十几只绿苔怪人冲出来,爪子沾着血,滴在地上“滴答”响,腥气直钻鼻子。
“是绿苔怪人!”
老张扔出火折子,火苗映得怪人脸吓人,
“它们怕火,大家用火挡!”
沈墨仪从医箱拿出银针,递给阿贵:
“扎它们的眼睛,能暂制住!你挡住它们,我们进去找红铜,很快就出来帮你!”
阿贵接过银针,举着船桨喊:
“你们快进去!我能挡住!寒川还等着红铜解毒呢!”
怪人扑上来,阿贵用船桨抵住,却被抓伤胳膊,血渗出来,还冒着绿泡。他咬着牙推回去:
“想过去,先过我这关!”
地窖里突然传来齐云白的声音:
“别白费力气了!”
靳寒川腿一软倒在地上,冷汗浸透衣服,手还抓着沈墨仪的衣角:
“墨仪……别管我……找你娘……”
“我不丢下你!”
沈墨仪蹲下来,喂他最后一片霜叶,
“你撑住,我们马上找到红铜!”
绿苔怪人趁机扑过来,离沈墨仪只有一步远,老舵主手下挥着断刀砍过去:
“你们快进去!这里有我!我侄子还等着你们救,我不能让你们死!”
他把漕帮令牌扔给沈墨仪:
“地窖里有机关,用这个能挡!你们找到红铜,一定要救我侄子!”
沈墨仪接过令牌,攥在手里:
“你小心!我们找到红铜就来帮你!”
众人冲进地窖,就看见深处放着一口棺材,黑布盖着,上面绣着“双鱼献铜”纹,跟织锦上的一样。
沈墨仪激动地冲过去:
“是我娘的棺!娘,我来救你了!”
靳寒川拉住她:
“别开!齐云白说里面有毒雾,会让你毒提前发作!上次红铜库的毒粉机关,咱们差点中招!”
“咚咚!”
棺材突然晃动,棺盖松动,黑布掉在地上,露出海鲨徽纹。
跟医箱上的一样,却多了一颗牙!里面传来微弱的敲击声,还隐约有“墨仪”的喊声。
“娘!是你吗?”
沈墨仪要开棺,被靳寒川死死拉住,“别去!是陷阱!”
远处齐云白的笑声飘进来:
“你们跑不掉的!怪人会撕碎你们,毒会疼死你们!沈夫人说不定已经成怪人的食物了!哈哈哈!”
沈墨仪盯着棺材,心里又急又怕:娘到底在不在里面?红铜藏在哪?靳寒川的毒还能撑多久?阿贵和老舵主手下能不能挡住怪人?
她刚要伸手推棺盖,靳寒川突然抓住她的手,虚弱地摇头:
“别……里面……声音不对……”
地窖阴影里,怪人的“嗬嗬”声越来越近,阿贵和老舵主手下的惨叫声传进来,还夹杂着金属碰撞声。
像是令牌掉在地上。
沈墨仪看着靳寒川越来越白的脸,又看了看晃动的棺材,眼泪掉下来,滴在医箱铜环上。
突然,棺材“嘎吱”挪了半寸,棺缝渗出血色毒水,还带着红铜粉,滴在地上冒白泡。
靳寒川的手开始抽搐,指甲泛青,显字铜片的绿光只剩中心一点,黑斑快蔓延到边缘。
再不找红铜,他就撑不住了!
棺盖晃得越来越厉害,从缝里能看见一缕蓝色衣角。
沈墨仪突然发现,棺木上的“沈”字刻痕边缘新,还带着木屑。
这不是娘的笔迹,跟齐云白仿造婚书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棺材是假的?真正的娘在红铜库祭坛底层?棺木周围的红铜屑,是齐云白引怪人的诱饵?还有那海鲨徽纹,比医箱上多一颗牙,到底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