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是要杀我吗，不如让我在床榻上死。”
语气浪荡，言语轻佻，好看又清正的眼睛此刻微微眯起，盯着我的唇，仿佛在说什么要紧事一般，脸不红心不跳。
我怒视着他：“你敢！”
“臣如何不敢，臣七岁猎虎，十四岁上战场，至今从无败绩，当着君王的面招兵买马，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瞧着他正慢慢掀开我的衣服，我突然觉得害怕，软下声音道：“侯爷为人不是如此。”
“公主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臣甘拜下风。”
他松开我，我衣衫凌乱，他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我知公主想要为沈氏满门报仇，可一切都要徐徐图之。”
我站起来，“与你无关。”
“成婠，”他突然喊我的名字，他从未这般直呼其名般地喊过我，“与我有关。”
“你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敢……”
他将我揽过来，堵住了我的唇，这个吻缠绵悱恻，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直到我呼吸困难，他松开我时我唇上还弥留着淡淡的檀木香气。
“自你年少起在先帝面前替我母亲求情，在宫中皇子随意欺负我时处处维护，我便发誓此生即便是我死，也要护你周全。”
我努力回想着他说的话……
彼时摄政王意图谋反，被父皇发觉，要将和安郡主，也就是齐瑾的生母斩首，给摄政王一个警告。和安郡主温柔贤良，对我爱护有加，就连母后也十分喜欢她。我正值生辰，向父皇许的愿望就是绕过和安姑姑一条命，下旨查封摄政王府即可。
因和安郡主之事，齐瑾在宫内做太子伴读的时候并不好受。皇兄自然不会说什么，可其他皇子却经常欺负他。那时的齐瑾身量未显，却已然是宫内外极负盛名的俊美儿郎。
我生来肤浅，觉得他比表哥还要好看一点，便总想着保护他。仗着嫡公主的身份，赶走了很多妄图欺负他的皇室子弟。
这件事过了这么多年，他竟然还记得。
“其他人随你杀，可是陛下和长公主，还有太后，你不能动。”
我回过神，听到这几个名字，我仿佛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我偏要杀他们。”
“时机不对。”
我不想跟他吵，甩开他道：“齐瑾，我说过与你合作，可你以为没了你，我就杀不了他们吗，我宁可死，也要死在崇德殿。”
我宁可将血洒满宫中的玉阶，也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从此后世间再无大梁长宁公主成婠，有的只是名垂青史的“乱臣贼子”。
“公主，”他在我背后叫住我：“再等一个月，公主生辰，我必献上大礼。”
9
我终究还是听了齐瑾的话，这半个月来都没有继续行动。
我有时看着自己在镜子中的脸，明艳娇媚，我见犹怜。
那双犹如柔荑的双手，本该弹琴绣花，风雅弄诗，现在却沾满了鲜血。
沾满了最肮脏的鲜血。
我端详自己许久，直到齐瑾进来，双手搭上我的肩，铜镜中映着他如玉的脸，清雅端方，与我这张极其张扬的脸一同出现在镜中央，竟格外和谐。
“侯爷，只剩十天了。”
我转过身，盯着他星辰似的眸子轻道：“侯爷可否先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礼物。”
他不是说爱我吗，他不是说自年少起就情根深种，要护我周全吗。他有着全天下最强的军队，当年跟着舅父出生入死的几位叔叔伯伯都唯他马首是瞻……
我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齐瑾愣了愣，他眼眸低垂，良久竟轻轻笑出了声：“公主，这是何意？”
“侯爷不喜欢这样吗？”
“喜欢。”他声音沙哑，坐到旁边的位置上，将我抱到腿上，“我爱你爱到发疯。”
我看着他的样子，慢慢攀着他的脖子附到他耳边，“既然如此，侯爷帮我杀了他们……”
他自小与我相处说话便是一副清冷孤高的样子，我说一百句他勉强能回上一句。现在却告诉我他爱我爱到发疯。
我听见他呼吸逐渐急促，搂着我腰的手将我往前送。
我本就坠入泥潭，不在乎与疯子纠缠。这天下女子倾慕的郎君，如今不过是在我面前情欲大发的普通人罢了。
宫廷之外，床笫之间，只要他肯帮我，我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我抱住他吻住他的唇，他不回应我，只是安静地坐着，直到我慢慢放开。
他突然将我抱起来放到榻上，“公主……”
“别叫我公主，我不是公主。”
“婠婠……”
我愣了愣，很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他叫得熟练，不知在我未曾发现的地方，喊过多少次了。
“嗯。”
他听到这声回应之后，发疯似地吻我。从眼角到鼻梢，他将我的双手箍住撑到头顶，我衣衫半褪，在这场巫山云雨中与他一道同坠疯魔。
盛大的情事过后，我靠榻上，累得半梦半醒。
隐约中我听到他在门外与白安说着什么，又听见母后在梦中叫着我的乳名，让我不要吃这么多点心，小心吃多了积食。
我马上就会见到她了……
10
那日过后，齐瑾每日都会聚集门客和朝廷命官，日夜不停地在府中商议，有时我榻上温热，回过头来便是他略显疲惫的面容。
遇见我之前，他本是朗月清风的翩翩公子，被我拉下泥潭后，才变得这样辛苦。
我没忍住轻轻抚上了他的眉眼，他夜中睡觉并不安稳，稍有响动便会醒来。他缓缓睁开眼，俊俏的眉目看见我慢慢舒展，哑声问道：“可是口渴了？”
我“唰”地一下红了脸，坑坑巴巴地答道：“没……没有。”
他轻轻笑了笑，“那为何不睡？”
“祈瑜，”我轻道：“你何苦……”
聪明如他，警惕如他，怎能不知道我故意勾引他，帮我做这谋逆的大事。诛九族的大罪，他本有大好前途，为了我踏上这样一条路。
我看着他的脸鼻头忽得一酸，嘴角处有淡淡的咸味。
齐瑾修长的骨节覆上来，替我轻轻揩掉眼角的泪，柔声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公主纯善，莫要同我放到一处比。”
我愣了愣，他将我搂过来，紧贴着他的白色寝衣。
“天下百姓怨恨你父皇，苦其苛政久矣，成氏江山气数已尽。我母亲在我年少时含冤，若不是公主，早已命丧黄泉。这些年我隐忍不发，不居功，不张扬，暗中筹措，只是阿爹愚忠，太子又是难得贤明的帝王之才，我才苦苦等到今日。”
他摸着我的头发，继续道：“你父皇杀了沈伯父，等于自断一臂，太子被废，天下起乱者数不胜数，我本就是意图谋反之人，与光风霁月几个字不沾边。”
“我要这江山，也要你。我要娶你做我的皇后，我要从坤宁宫的重重宫阙中将你抱出来，在我身下承欢……”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我发了疯，我甚至想过，成昭那个蠢货，反倒帮了我大忙。”
他曾于重重宫阙中独自站立在纷纷扬扬的桃树下，向我低头行礼。
他曾拒绝父皇将我许配给他的美意，说他对我毫无非分之想。
他曾当着我的面与和安郡主说，喜欢温柔贤淑，容貌不甚的姑娘。字字句句与我毫无关系。
不过是两个疯子的相互纠缠罢了。
我靠在他的怀里，低声道：“你让我怎么办……”
他语气渐渐缓下来：“公主，我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