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南栀何尝不知呢?
崔行舟对她的心意是真的,可曲诺的咄咄逼人也是真的,她和崔家的前缘亦是真的。
如今的她,究竟该以何面目与他们相见呢?
岳南栀不知道。
只能一再逃避。
倒是对于永安伯府的拜访该提上日程了,岳重山早已备好了厚礼,只等着岳南栀来喊他出门。
父女俩没带一个侍从,就这么到了永安伯府门外。
守门的小厮一见着他们便立马迎了上来:“咱们可算是把威远将军您给盼来了。”
“怎么?你们知道我要来?”岳重山有些意外。
小厮乐呵呵地点头:“夫人一早就吩咐过,无论将军和岳大姑娘什么时候过来,都无需通传,直接进去就是了。”
小厮领着他们往里走,岳南栀便见到早已有旁人急匆匆地跑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梁六姑娘便如同蹁跹的燕儿一般扑到了岳南栀面前:“将军和姐姐总算是来了,你们再不来母亲便要拖着病体找上门去了。”
“是我不好,近来有事耽搁了。梁夫人如今身子如何了?”岳南栀握着梁六姑娘的手,难掩歉意。
梁六姑娘摇摇头:“母亲原就是因为你们回来太激动了,才会一时病倒,将养了两日本也不要紧了。母亲待你一向好的让我都吃醋,怎么会怪你呢?”
话说着,梁六姑娘已经将他们领到了正厅。
岳南栀一时迟疑:“我还是跟你去后院拜见梁夫人吧。”
“不必,父亲母亲特地说了要在正厅见你们的。”梁六姑娘说完便见永安伯梁忱和夫人一前一后地迎了出来。
永安伯站在岳重山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才感慨了一句:“果然是岳兄啊。”
“我早说了如今在西境的那个岳重山就是清屏的夫君,你偏生不信,如今怎么样?”梁夫人翻了白眼,看向岳重山的目光中又带着些许得意。
永安伯点头:“夫人火眼金睛,自然都是对的。”
梁夫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岳重山的时候却突然行了个礼:“我家阿瑶回来都与我们说了,如今致远在你手底下做事,还得你多费心了。”
“妹子这可使不得。”岳重山连忙去扶梁夫人,压根没有注意到岳南栀和梁六姑娘古怪的脸色。
倒是永安伯和夫人,对于岳重山的称呼没有觉得丝毫不妥。
他们反倒是因为岳重山这幅和从前别无二致的态度,微微红了眼。
永安伯一把握住了岳重山的手,开始说那些年梁夫人几次给他甩脸子希望他能够去清泉村在找一找他。
左右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山路陡峭,那年雪又下的那样大,多少次无功而返后,他们也不过是将清屏的坟茔修缮的好一些。
旁的再多也做不得了。
岳重山也说自己其实悄然来过京城,可他一个乡下汉子,如何斗得过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
更何况仅仅是一个猜测如何能够指认平远侯的夫人呢?
岳重山还说:“那时候知道了玉棠妹子你嫁的男人是个伯爷,我心里头也怕你跟他们成了一样的人。见着我,只恨不得将我赶出去,永远不要说起你的出身才好。”
“岳大哥你竟然来过?”梁夫人显得有些讶异,“你既然来了为何不来寻我?我们本就是同乡啊,我的出身岂是你不来就无人议论的?”
岳重山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说:“咱们清泉村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地方,我下山回到家中清屏娘俩的血都凉透了。我瞧见了你在后山上给她们立得坟茔也猜到了杀她们的人大概是有权有势,便是你们也奈何不了。所以我来京城瞧着你日子过得还不错,并没有被清屏的事儿牵连便也放心了。”
梁夫人闻言叹了口气。
她说:“其实当年对于清屏之死我也只是猜测,后来眼瞧着阿栀大了起来,眉眼间也越发有清屏的影子我这才敢确信。”
永安伯却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盯着梁夫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感慨了一句:“我说你在京城原是不愿意走动的人,怎么自打平远侯夫人从娘家回了侯府后,你就那么上赶着结交。我一度以为你终于学会了京城里头那些贵夫人一样的阿谀奉承……”
永安伯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梁夫人一记眼刀止住了。
岳重山看着他们两个,好一会儿才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和从前倒是没有任何分别。”
梁夫人叹气:“我倒还是觉得在清泉村的时候好,那时候不知道他是个伯爷,还有爵位要继承,日子倒是快活许多。”
永安伯撇撇嘴:“在京城吃喝不愁,什么活计都有下人做,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是啊,连给你生儿育女的活计都有好些人抢着来做,你自然是觉得快活。”梁夫人冷哼一声。
梁六姑娘站在不远处,一时坐立难安。
岳南栀伸手拍了拍她的手,冲她笑了笑:“梁夫人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
梁六姑娘扯了扯嘴角,笑得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梁夫人目光落在她们身上,忍不住叹了口气:“阿瑶,阿栀说得对,我不过是与你父亲撒个娇罢了,没有指责你们的意思。”
梁六姑娘连忙起身对着梁夫人福了福身:“母亲放心,阿瑶绝没有气恼,母亲悉心教导阿瑶多年,阿瑶不是不懂事的人。”
梁夫人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瞪了永安伯一眼。
永安伯一时不忿:“你也不必总是拿着我与岳大哥比较,岳大哥是在外头打仗没有这个工夫罢了。身为武将,更是应该开枝散叶多子多福才好。”
梁夫人沉着脸狠狠地拧了永安伯一把,只把宁安伯拧的龇牙咧嘴。
可他仍是觉得岳重山如今这幅做派,不过是没有享受过被人围着捧着的滋味。
他说:“我心里自然最爱的仍是玉棠,可永安伯府也好镇北将军府也罢,终究还是要多些子嗣才能延续的长久。”
岳重山拧眉摆了摆手。
他说:“我知道梁兄的意思,可这世上那么多人,我看来看去,谁都不是清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