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掌柜闻言皱眉：“我听不懂岳大姑娘的意思。”
“自我回京后，听不懂我说话的人莫名多了许多。从前我做平远侯府大姑娘的时候，人们对我倒是恭敬许多。我如今倒是有些狐疑，难不成平远侯府比之威远将军府高了那么多，做将军的女儿，竟远不如做侯爷的女儿？”
“岳大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平远侯与威远将军都是戍守边关的大将军，如何能有高低贵贱之分呢？”余掌柜讪讪地笑了笑。
春桃觑了一眼岳南栀的脸色，拉着如意出了门。
顶楼上岳南栀与余掌柜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岳南栀才笑了出来。
“余掌柜可知，玲珑阁中也有一个绣娘，手艺非凡？”岳南栀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在余掌柜面前转了两圈。
余掌柜皱眉不接，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裙摆上。
她陡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起身半跪在岳南栀的面前，伸手摸上了裙子上的暗纹。
“这是什么人做的？这样的好手艺，我却不曾得见，实在遗憾。”余掌柜一脸急切，触及到岳南栀的目光后，却又蓦地缩回了手。
她讪讪地笑了笑，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鬓角：“我方才有些激动，倒是让岳大姑娘见笑了。”
“余掌柜真心喜爱刺绣这门手艺，我感动还来不及，如何会笑话您？”岳南栀摆摆手，接着语气一变，“只是连余掌柜都觉得这样的手艺极好，这人却被一直拘在小院子里，不见天日，也不知这手艺是否还能传承下去呢。”
“什么人？”余掌柜追问。
“听说是个西戎人。”岳南栀答了一句，便去喝起茶来，倒是一副不愿继续说下去的模样了。
余掌柜沉默了好半天，到底忍不住追问起来：“西戎人？岳大姑娘可是在西境认得这位？莫不是在西夜城？我倒是也听说过西夜城，可那是做空城，如何能够将人拘住不见天日呢？莫不是在宁安城？她是西戎的细作吗？岳将军不像是会随便将人拘着的模样啊，这里头是不是有误会呢？若是我愿意出面作保将人带到玲珑绣坊来，岳姑娘可否为我在岳将军面前美言几句？”
岳南栀悠悠然地放下了手中茶盏，看向余掌柜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她说：“余掌柜，我爹自然不会与人为难，可是有一点你确是忘了，这位绣娘并非是在西境，而是在棠越郡啊。”
余掌柜愣住。
“玲珑阁中藏着这样一位无双绣娘，余掌柜竟是不知情的，如此我倒是信了您与玲珑阁并无瓜葛了。”岳南栀笑眯眯地看着她。
余掌柜的手却缩在袖中微微颤抖了起来。
她如何听不出岳南栀的意思。
岳大姑娘分明是在逼她承认自己与玲珑阁的关系。
是她糊涂了。
她总以为，京城里的高门贵女，如何会到棠越郡去，又如何会将千里之外的玲珑阁与她这玲珑绣坊联系起来？
世上重名之人多之又多，一个铺子罢了，名字相同算什么稀奇呢？
可偏偏岳南栀像是知道了什么，在这儿布下了一个又一个陷阱，只等着她往里跳。
余掌柜深思熟虑了片刻，到底还是败下阵来。
她说：“岳大姑娘明鉴，我的确知道玲珑阁。我这玲珑绣坊也的确是学着玲珑阁的名字，为的只是想要有些气势罢了。若说是我与玲珑阁的关系，那可真是没什么关系的。不然玲珑阁里的绣娘，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余掌柜说的情深意切，可岳南栀无端就觉得这个人是在说谎。
即便没有说谎，也定然是隐瞒了一些事情的。
岳南栀看了她片刻，突兀地笑了一声：“如此倒是我难为你了。”
“岳大姑娘，我是一个惜才之人。当初您要离开京城时举荐了如意姑娘，我对她也算是倾囊相授了。便算是投桃报李吧，岳大姑娘与我说一说给您做裙子的那位，是不是也合情合理呢？”
岳南栀摇头：“你这话说的不对，你既然是惜才之人，自然是因为如意有才才会被你欣赏。你倾囊相授也好，暗中藏私也罢，如意都是你玲珑绣坊的绣娘，出门在外也是玲珑绣坊的脸面。余掌柜莫不是忘了，如意早已不是侯府的下人，她早已销了卖身契，是有京城户籍的正经良民。余掌柜想要用如意来拿捏我，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我不是这个意思，岳大姑娘千万不要误会。”余掌柜有些焦急地起身。
岳南栀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余掌柜追出去，只看到了岳南栀的背影。
她捶胸顿足好生后悔，转头将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
“你这几日不必日日到绣坊来点卯，你好生去同岳大姑娘说一说，我当真没有要威胁她的意思。只是好奇，那样好手艺的一个人，怎么甘心被拘起来呢？”
如意点头，按着余掌柜的意思当晚就去同岳南栀说了。
春桃没等岳南栀开口，就忍不住嗤笑一声：“她这话说的倒是怪有趣的，若是有的选，谁能愿意被拘着啊。”
“她的意思莫不是有办法将罗姨救出来？”岳南栀皱了皱眉，喊来了长安，让他速速往棠越郡递封信听听云家兄妹的意思。
长安领了命，却在远处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回京有几日了，怎么不去看看公子呢？”
岳南栀的脸上难得浮起几分赧然。
她说：“我只是没想好要如何面对崔老夫人，唤了她那么多年的外祖母，如今只要一想到见面便觉得心里没底。”
“姑娘这是近乡情怯呢。”春桃笑眯眯地同岳南栀说完，扭头就忍不住瞪了长安一眼，“你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就是了，如今竟还管起姑娘来了？”
长安无奈地点点头，临出门了还是忍不住回头又多说了一句：“姑娘，对于公子来说，这世上什么名贵的药材都比不上姑娘您贴心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