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对于她的反应十分意外。
好一会儿,她才想到了一件事:“在西境时,曲诺便阻挠你与九郎相见?”
岳南栀点头。
“这个妖女!”崔老夫人气急,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岳南栀瞧着她这态度,一时倒是有些狐疑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老夫人这意思莫不是觉得我和他并非那般不堪?”
“我何曾说过你们之间不堪?”崔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只是你自己得想清楚,你与九郎之间的关系,京城人人都记得。有时候不是你换了个身份,就能将过去的一切都抹消掉的。”
岳南栀愣住。
她以为崔老夫人说那番话的意思是要她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继续与崔行舟来往。
可如今瞧着,怎么像是崔老夫人仍就如同从前一样喜欢她,并不介意她与崔行舟之间来往呢?
岳南栀迟疑了许久,才问了一句:“你不觉得我这样做,辜负了您吗?”
“辜负?”崔老夫人嗤笑一声,忍不住摇了摇头,“阿栀,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我最清楚不过了。说起来终究是我崔家对不住你,当年我若是早些明白玉珠的意思,大抵也不会让你与你母亲分离。”
崔老夫人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年的事儿……”岳南栀想要问崔老夫人究竟参与了多少,可她对上崔老夫人含泪的眸子,剩下的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岳南栀对崔老夫人的感情,其实一直都是复杂的。
崔玉珠的所作所为若说是崔老夫人不知情自然也是假的。
可崔老夫人对她十几年的疼爱不是假的。
前世崔老夫人的庇护也不是假的。
世间情感,又岂是一句简简单单的爱恨就可以分清楚的呢?
岳南栀看着她,沉默地低下了头。
“当年的事,终究是崔家的过错。往后我这个老婆子也好,崔家满门上下,都愿意为你那可怜早逝的母亲赎罪。只是阿栀,九郎他是无辜的啊,你总不能因为怨恨玉珠,就连带着怨恨了九郎吧?”崔老夫人握住了她的手,一脸的哀切。
岳南栀摇了摇头:“老夫人说笑了,阿栀从未怨恨过。”
“既如此,你便去看看九郎吧。”崔老夫人叹了口气,起身将吴嬷嬷喊了进来。
“那南疆女人还是把着咱们公子的院子,不让人进去呢。”吴嬷嬷说起曲诺,也是满脸的无可奈何。
“无妨,让阿栀过去瞧瞧,兴许阿栀会有办法的。”崔老夫人看着她,眼中的乞求毫不掩饰。
可岳南栀在曲诺手上也吃了好几回闭门羹,即便如今有崔老夫人的首肯,她仍是没有几分把握。
去崔行舟院子的路上,吴嬷嬷看着她一脸的无奈:“姑娘,您可算是来了。咱们老太太对您心里头的惧意更甚,始终都管亲自上门去看看。如今您肯来,想来自然是与老太太将话都说开了吧?要我说啊,满京城的姑娘加起来都不如姑娘你,这说起来,姑娘您同九公子倒也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了,如何能让一个南疆女子捷足先登了去?”
“若是没有曲诺,你们还会如此待我吗?”岳南栀忍不住问了一句。
吴嬷嬷皱眉:“岳大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老太太可意向疼你,若不是您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京城,便是侯府不容您,老太太也是要将您接过来的呀。”
“是吗?那还得多谢崔老夫人了。”岳南栀笑了笑,却是连反驳的心思都没有了。
不一会儿,她们就来到了崔行舟处。
吴嬷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时竟是有些踌躇。
“我自己去吧。”岳南栀瞥了她一眼,开口解围道。
吴嬷嬷讪讪地笑了笑,想要走却又觉得不大合适。
她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儿,还是上前拍响了院门。
吴嬷嬷扭头看着岳南栀笑了笑,说道:“岳大姑娘不妨事的,老婆子我既然是按照老太太的要求陪姑娘走这一遭,哪有将姑娘自个儿留在这儿的道理呢?”
“既如此,吴嬷嬷不如就同岳姑娘一起进来吃盏茶再走吧?”吴嬷嬷身后,曲诺开了门,笑吟吟地看着她。
吴嬷嬷尖叫一声,陡然跳开了两步。
曲诺掩唇轻笑一声,说道:“想不到吴嬷嬷瞧着年纪大了,腿脚倒是利索。”
岳南栀笑了笑:“她是崔府的老人了,你何必这样吓她?”
“哎呀岳姑娘,你这话真是好没有道理,我一不曾放蛇,二不曾下毒,如何就是吓唬她了?吴嬷嬷,你若是害怕便不要进来了,在门口等着也是一样的。”曲诺冷哼一声,转身就往里走。
岳南栀连忙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她就看到了崔行舟。
他脸色红润,手中似是捏着一些鱼食,悠哉地靠在回廊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池子里的鱼。
“崔行舟。”岳南栀忍不住出声打破了这幅静逸的画面。
崔行舟闻声抬眼看了过来,唇角霍得扬起,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
他冲着岳南栀招了招手,柔声道:“阿栀,过来。”
岳南栀瞥了曲诺一眼,瞧着她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忙快步走到了崔行舟身前。
“你近来身子如何?”岳南栀走到崔行舟身边坐下,急急开口问道。
崔行舟闻言,却皱了皱眉,他不悦地瞥了岳南栀一眼,冷笑一声问道:“你可是不相信曲诺的医术?”
岳南栀皱眉。
他什么时候如此信赖曲诺了?
岳南栀忍不住回头看了曲诺一眼。
曲诺仍就站在远处,身子柔弱无骨地倚在墙上,腕间的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许是被人瞧见了,青蛇倏地一下藏进了曲诺袖中,不见了踪迹。
岳南栀回过头来,陡然间撞进了崔行舟深不见底的眸中。
她心下一颤,蓦地抓紧了他的手。
崔行舟却似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甩开了她。
“崔行舟?”岳南栀脸色苍白,声音发紧。
“阿栀,你今日到崔家来可是有什么事儿吗?”崔行舟却躲开了岳南栀的目光,僵硬地转移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