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南栀点头，春桃犹豫了片刻，在郁晚晚的默许下也跟了上来。
郁晚晚与她们走得远了些，看着郁瑾初那副鹌鹑模样，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来。
她说：“你们瞧着她如今这幅模样，心里头可还畅快吗？”
春桃皱眉，不解地看向岳南栀。
岳南栀笑了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在你们许多人眼中，我与她都像是仇敌。可其实扪心自问一句，我与她之间并没有什么怨愤。说到底，我与她也是做了多年姐妹，如今看着她这幅模样，心里头的遗憾倒是更多一些。”
“遗憾？”郁晚晚皱眉，“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一心希望她能够成为京城最好的姑娘。她出身平远侯府，外祖又是崔家，若是她肯学好，自是前途无量。可惜她到底还是心思歪了。”岳南栀叹了口气，终究心有不忍。
郁晚晚沉默了片刻，苦笑一声说道：“我终究没有与你们之间的情分，这些年我在外头长大，学的都是自私自利的法子。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若是不这样，终究会被人吃的连渣子都不剩的。即便是春桃姑娘，都没有我这样的经历。我在外头的时候，坑蒙拐骗什么都做过，可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我只是要活下去而已，不是吗？”
岳南栀皱眉，想起一桩子早已忘却的旧事来。
她说：“当年那个嬷嬷没有好好照顾你吗？”
郁晚晚冷笑：“我杀了她。”
“什么？”岳南栀震惊。
郁晚晚摊手：“她知道这样大的一个秘密，在我面前如何能够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呢？她时不时地发疯，我实在受够了，便将她杀了。后来回到京城，我告诉了三舅舅，三舅舅替我善后，却也算是捏住了我的一个把柄。我一度觉得这是了不得的大事，可进了侯府我才知道，下人的命，如同草芥，杀了也就杀了，有什么打紧？”
“那崔三郎还能拿捏你什么呢？”岳南栀问。
郁晚晚点点头：“是啊，他还能拿捏我什么呢？如今也该是我来做猎手的时候了。岳南栀，我们合作一把，如何？”
岳南栀退开一步，细细打量了郁晚晚一番，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哦？不知郁大姑娘想与我如何合作？”
郁晚晚蓦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崔三郎有几个孩子就在三里乡，不然你以为当初他凭什么那么快地就找到了我呢？”
岳南栀倒是没有太大的震惊。
她一直觉得像崔家这样的家族，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崔三郎无后。
即便谢意迟出身谢氏又如何？
无所出这一条，便能够将她压得死死的。
至于谢意迟三年前失子却无人知晓这件事儿，岳南栀甚至觉得幕后之人兴许就是崔三郎自己也不一定呢。
郁晚晚对于岳南栀的平静，倒是愣了片刻。
她说：“你怎么像是早就知道似的？”
岳南栀眨了眨眼睛：“这种事情咱们可不就是得做到心中有数吗？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真的忍受得了没有子嗣呢？除非他们在外头早就有了骨肉，才能够真的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来。”
郁晚晚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来日若是小舅舅也这样对你，你可……”
“他不会。”岳南栀笑着打算了郁晚晚的话。
“可你若是相信男人，才是真的会被他们欺骗。”郁晚晚撇撇嘴，脸上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不屑。
岳南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话说的倒也不错，若是相信男人，才真是活该被骗。可郁大姑娘，我与崔行舟相识已久，他若是果真负了我，大不了就是一拍两散罢了，我如何能够与他虚与委蛇许多年呢。”
“你这意思莫不是说三舅母也知道三舅舅的事儿？”郁晚晚的眉头皱的深了几分。
岳南栀却摆摆手：“她倒是未必知道崔三郎在外头有孩子，只是崔三郎的心不在她的身上，她应当还是能够察觉出来的。莫说是她，便是郁瑾初不也知道袁大公子娶她，图的可从来都不是她这个人本身。从前平远侯府尚且鼎盛的时候，袁崇焕还愿意给她几分薄面，可如今你瞧着她这模样可还有一分从前的气势？”
郁晚晚叹了口气：“何止是她，便是我如今的日子也不大好过了。你瞧这些人，对春桃的态度都要比对我恭敬许多。旁的不说，我原本就是在外头长大的姑娘，本就比不得春桃这种自幼在大家族里跟姑娘身边长大，礼仪上原就让人挑不出错来的。若是是娶妻，她如今可比我要炙手可热。”
春桃撇撇嘴：“可女子活着又不是为了嫁人。”
郁晚晚愣了愣，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到底忍不住笑了起来。
春桃拧眉：“郁大姑娘是觉得我像个笑话？”
“不不不，我是觉得你有这样的一番见识，倒是十分难得。我以为京城里的姑娘，一个个都是郁瑾初那样的呢。”郁晚晚舒了口气，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伸手握住了春桃，“若是你能够始终保持住今日这样的想法，当是很好的，你如今背靠着威远将军府这样的背景，说是京城贵女之首都不为过的。”
春桃有些骇然。
她说：“郁大姑娘您说话也太夸张了，便是威远将军府里，如今也还有我姐姐呢。”
“她都嫁人了，算不得什么。”郁晚晚拉着春桃的手，琢磨了片刻，低声说道，“其实若是威远将军此番在西境仍是胜仗，你们倒是需要担忧一下的。若是即位的皇子想要保全你们威远将军府，想来春桃只有进宫为妃这一条路。可倘若春桃已经嫁了人，威远将军府的姻亲便会同样成为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一点你们可想过没有？”
“狡兔死，走狗烹？”岳南栀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