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栀越发委屈起来:“外祖母有所不知,我先前并非一直纵着阿迟的。可我但凡管得紧了些,阿迟便……外祖母,我也害怕。”
“你怕什么?”崔老夫人冷叱,“你是平远侯府的当家人,你要说一不二才是,你有什么好怕的?你若当真觉得自己无能,倒不如早些给你父亲寻一个继室好了,你们也能够个母亲来管束!”
“外祖母教训的是,阿栀记下了。”郁南栀垂下头,低眉顺眼的应了。
看着她这样听话,崔老夫人又是一滞。
好一会儿,她才深吸了口气,伸手将郁南栀扶了起来:“好歹也是个当家做主的人,外人面前不要如此软弱。”
“可外祖母不是外人啊。”郁南栀眨了眨眼睛,“外祖母愿意教阿栀,阿栀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也不必哄我,我心里有数。”崔老夫人叹了口气,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
郁南栀笑了笑,伸手握住了崔老夫人的手:“外祖母和阿栀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外祖母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阿栀定然是会好生听外祖母的话的。”
“你……”崔老夫人张了张嘴,却到底还是犹豫,“罢了,你回去吧,九郎如今也离京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你在侯府做事靠自己就是了,也不必总想着来我这里搬救兵。”
这话倒是隐约有几分划清界限的意思了。
郁南栀皱了皱眉,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她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惶然,扯着崔老夫人的衣摆,颤声问道:“外祖母这是厌弃阿栀了吗?”
崔老夫人拧眉。
她对郁南栀的感情实在复杂。
可面对这样一双澄澈的眸子,又思及九郎临行前的嘱托。
崔老夫人到底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说:“阿栀,你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为人我是最清楚不过了。可不知为什么,近来我总觉得你们都变了。”
“我们?”郁南栀皱了皱眉。
崔老夫人点头:“你和九郎如今都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你母亲在时,九郎便与你们侯府交好,有些事情我自然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可如今你母亲去了,九郎与你便不该再这般亲近了。”
郁南栀恍然。
崔老夫人的心思竟与姜珍是一样的。
可天地良心,她郁南栀想要借助崔行舟狐假虎威不假,可若说风月之情,那是万万没有的。
不过说起来,郁南栀对顾晚晚与崔行舟之间的来往,倒是颇为好奇。
可惜这桩秘辛,她终究只能自己琢磨,实在难以与外祖母一诉衷肠。
郁南栀这般想着,看向崔老夫人的目光中便隐隐带了几分心虚。
谁知她这幅模样落在崔老夫人眼中,却到底让老夫人不安。
她说:“阿栀,你要记住,无论如何那都是你小舅舅。”
郁南栀连忙点头:“是,阿栀自然明白。”
“但愿你是真的明白。”崔老夫人叹了口气,有些烦闷地挥了挥手。
郁南栀起身对着崔老夫人行了个礼,便转身往外走。
只是刚走到门口,崔老夫人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
“阿栀,你年岁渐长,自己的婚事也该有些考量了。你父亲今年回京,想必就会为你说亲了。侯府的事情你母亲虽说交给了你,可你究竟又能掌几年呢?”
“是,外祖母的教诲阿栀都记在心里了。”郁南栀回头福了福身。
“好了,你去吧,我没有旁的交代了。”崔老夫人闭上眼睛,依靠在塌上,再不言语。
郁南栀叹了口气,起身出了门。
春桃瞧见她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看来桂嬷嬷的茶点果真不错,倒是让春桃叨扰了嬷嬷。”郁南栀含笑看向桂嬷嬷。
桂嬷嬷老神在在,似笑非笑地瞥了郁南栀一眼,只说:“春桃姑娘不嫌弃就好了。”
郁南栀略一点头,带着春桃扬长而去。
出了崔府大门,春桃猛地握住了郁南栀的手。
“姑娘,我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我方才恍惚觉得那桂嬷嬷像是要吃人似的。”春桃心有戚戚,抓着郁南栀的手,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放开。
郁南栀拍了拍她的手背,问道:“那桂嬷嬷都与你说了什么?”
“倒也没说什么,就问了问咱们府里的情况。”春桃叹了口气,“其实哪里需要桂嬷嬷这样小心翼翼来问呢,咱们府里那点事儿京城不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姑娘,春桃虽然不大明白您的意思,却也知道您这么做自然是有您的道理,所以桂嬷嬷说的话您不必放在心上。”
“想来桂嬷嬷和外祖母是一样的,他们都看出来了,我如此对待郁迟,是要将他养废了的架势。”郁南栀冷了脸,回头看了一眼崔家高高的院墙。
这样的高门大户,心里明明也眼馋着侯府的富贵,却偏要端出一副清高模样来。
也不知道来日,若是侯府落败了,崔老夫人是不是第一个向她发难的人。
然而无论是不是,郁南栀都不在乎。
这条路既然要走下去,就不该在犹豫。
郁南栀深吸一口气,嘱咐春桃:“你兄长回京后,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春桃点头。
两个人刚回到侯府,如意就迎了上来。
“大姑娘,刚才小公子让人传信来说要见您。”
郁南栀点头,径直去了郁迟的院中。
还没走近,郁南栀就听到了郁迟哀哀怯怯地呼痛声。
见着了郁南栀,郁迟的声音越发大了几分,神情也有些狰狞。
他说:“你知不知道小舅舅那是发了狠的打我,你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也不知道替我拦一拦,你究竟还是不是我大姐姐?”
“阿迟惧怕小舅舅,难道我就不怕吗?”郁南栀反问。
郁迟一愣,旋即又闹了起来:“小舅舅才不会罚你呢,小舅舅只会给你撑腰。大姐姐,你与我说句实话,这次小舅舅打我,可是你的主意?”
郁南栀定定地看着他,倏地落了泪。
“阿迟可知,小舅舅的棍子打在你身上,却是痛在我身上,你却觉得是我要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