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重山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摆了摆手:“回家再说。”
岳南栀点头,眼睁睁瞧着他们将董怀书抬到了另一间屋子里。
岳重山叹了口气,拍了拍岳南栀的肩膀。
他的身躯仿佛一瞬间压倒了几分。
他叹了口气,一声不吭地往回走了。
姜鸣从人群里挤到岳南栀身边,低声嘱咐了一句:“岳姑娘您快些跟上去吧,怀书死的时候我们就瞧着将军不大对劲了。可没有回到宁安城中来,将军始终是吊着一口气,如今进了城才瞧着有几分垮下来的样子了。姑娘,还得劳烦您多看顾一下将军。”
岳南栀点头:“那毕竟是我爹。”
姜鸣点点头,又连忙说道:“对了,咱们军中最厉害的这位大夫姓沈,就住在芸娘家往左数第三间宅子,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您随时来找沈大夫就是了。”
岳南栀点头应了。
她快步走到春桃身边,嘱咐了一句:“想必今日你哥哥心里也有些难受,你就多安慰着些,不急着回去。”
春桃点头。
岳南栀连忙转身去追岳重山。
可岳重山的步子迈的很大,不一会儿就已经消失在了街角。
岳南栀叹了口气,正准备歇上一口气再追的时候,崔行舟打马停在了她身侧。
“上来。”崔行舟对着她伸出手。
岳南栀不疑有他,连忙借着崔行舟的力气上了马。
他们一路飞驰到了将军府门前,岳南栀跳下马,甚至来不及与崔行舟道个谢便径直冲进了府中。
她是在后院里找到的岳重山。
岳南栀走到他身边,安静地坐在了一旁。
她看到岳重山神思凝重地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树,不言不语。
“爹,这树是您亲自种下的吗?”
岳重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是那几个小子种的。”
岳重山说那是他刚刚被封为大将军的时候,朝廷赐了将军府给他住。
彼时说是将军府,也不过是宁安城里瞧着宽大的一座荒废多年的宅子罢了。
岳重山从来没什么讲究,拾掇了几件旧衣裳就准备住进去。
可董怀书几个却拦住了他,说了一箩筐的话。
岳重山听不懂,只隐约记住了什么风水什么养人之类的。
那几个小子不过是刚刚离了家到这鸟不拉屎的荒凉之地来,他们难道遇见一桩事儿,便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可莫说是这将军府了,便是放眼整个西境,也难找几个侍女来府里伺候。他们又是有今天没明天的命数,哪里真就能使唤什么下人了。
岳重山推拒了他们往将军府里塞人的好意,倒是末了,他说他的亡妻喜欢郁郁葱葱的花花草草,不如在院中种些花草。
宁安城的气候并不适合花草的生长,董怀书和姜鸣几个商量过后,在院中移植了一棵树。
当年小树,今已亭亭如盖。
可种树的少年,如今却只剩姜鸣一个了。
岳重山叹了口气,突然起身走到树下徒手挖了起来。
“爹!”岳南栀吃了一惊,连忙冲了过去。
岳重山摆摆手:“没事,我就是想起来这底下埋了几坛子酒,阿栀啊,你陪着爹爹喝一些吧。”
岳南栀点头,只是她拉住父亲的手,柔声劝道:“您也累了一天了,您去一旁歇着,我来挖吧。”
“你哪里知道地方,再说了你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就该娇滴滴的长大……”岳重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陡然沉默了下去。
岳南栀叹了口气,起身寻了一把小铲子回到岳重山的身边,她按住了父亲还要继续挖下去的手,笑着说了一句:“要是我娘还活着,定然是不愿意看到您这样伤害自己的,您就让我来吧。为人子女,总要为您做些什么的。”
岳重山没吭声,到底没有继续挖下去。
他索性一屁股坐到了一旁,伸手指挥着岳南栀不一会儿就挖出来了两坛酒。
岳重山只拿了一坛,剩下的又让岳南栀重新埋好。
岳南栀点头。
她将酒坛在院中石桌上放好,转身来扶岳重山。
岳重山摆了摆手,抬手拍掉了封泥给岳南栀倒了一杯酒,余下的一坛,他直接仰头喝了起来。
岳南栀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可岳重山红着眼只是喝闷酒。
岳南栀并不清楚岳重山的酒量,却眼睁睁看着他喝完了那一坛子酒,然后一头倒在桌子上任凭她喊破了喉咙也没有半分应声。
墙角上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岳南栀抬头才看见崔行舟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围墙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他扯了扯嘴角:“方才只顾着照看我爹,倒是忘了你还在门外了。”
崔行舟摆摆手,从城墙上跳了下来:“不必多说,先将岳将军扶进去吧。”
岳南栀点头,在前头领着路,由着崔行舟将岳重山背回了房间。
岳南栀给父亲捏好了被子,转身同崔行舟叹了口气:“你可知今日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崔行舟点头,示意她出来说话。
两人并肩走到院中,崔行舟叹了口气,神情有几分凝重:“你可还记得咱们去西夜城的时候?”
岳南栀点点头,那日还遇上了大风沙,想不记得都难。
那时候姜鸣前来接应,还说父亲不能轻易离开宁安城,可今日父亲不是亲自率军出击的吗?
难不成今日这场战事格外的不一般吗?
崔行舟点头:“西境到了如今,其实已经鲜少出现战事了。便是偶尔边关有些乱子,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便能够平息的。像今日这般西戎虎视眈眈上来就能把城墙打垮的阵势的确不寻常。”
“与西夜城有关?”岳南栀问。
崔行舟点头:“具体还是得等岳将军醒来之后再问,不过今日我听着像是西夜城近来多了一些长住的商贩,提起西境军都是心怀感恩。西戎的将士十分不乐意见到这样的局面,便想要收回对西夜城的管辖。”
“可便是在西夜城开战,也不该波及到宁安城才是啊。”岳南栀皱眉,“我在城里听着方才的动静,倒像是已经打到咱们城门口了似的,可望出去又不见人影,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