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宝贝药房,便是我也极少进去。”梁喻拉着岳南栀在一旁坐了下来,同她一起等着。
岳南栀顿时好奇起来,她看着好整以暇的梁喻,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些药材莫不是都是从医谷带来的吧?你们这一路过来倒也不容易,即便是在路上,这些草药也都是姜神医自己收拾的吗?”
“不是他来收拾,难不成还能是我啊?”梁喻翻了个白眼,沉默了片刻,才又继续说了下去。
她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是觉得我与姜衡之间的相处与京城的那些姑娘们不大一样,是吧?”
岳南栀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头一次有这样的疑惑的人了。”梁喻叹了口气,“当年母亲送我出嫁,回门的时候,便觉得姜衡同寻常男子不大一样。她也曾十分担心我会过得不如意,时常写信来问。可我却觉得姜衡这样的人,才称得上是顶好的儿郎。他心中只有医术,再无其他。无论是在乱世还是在盛世,我们自己有本事,便可偏安一隅地活着,倒好过你父亲这样的人,总要在刀尖上舔血。”
岳南栀古怪地打量了她一番,不大赞同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你这话说的也不大对,我爹爹在外征战是为了保家卫国,若是天下安定,他自然也是顶好的儿郎。这世间的男儿郎,并非非要有所建树才算得上是好,只要无愧于心就是极好的了。”
“照你这般说,我五弟虽然喜欢逗鸟听曲儿却也是问心无愧的,岂非也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那你可能相中他?”
岳南栀一时苦笑不得:“梁大姐姐难道不知道我早已心有所属?”
“便是没有崔九,你也照样瞧不上我家五弟。他那样的人,不过是个纨绔,京城好人家的姑娘哪一个能瞧得上?”梁喻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握着岳南栀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阿栀,无论如何,我都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我家阿瑶如今很是听你的话,若是你的日子过得好,阿瑶来日才会更好。若是你随随便便就交代了自己,阿瑶受你影响,只怕也会胡乱将自己嫁了。你如今身上可是担着两个人的幸福,莫要随意放弃自己才是啊。”
“梁大姐姐言重了,梁六妹妹是很有自己想法的姑娘,她来日定然是会过得比我更好的。”岳南栀笑着说道。
正说着,姜衡拉开了门。
他往岳南栀手中塞了一个药包,嘀咕了一句:“给崔行舟服下,兴许会昏睡一日。配合施针,疗效最好。”
“那劳烦姜神医稍等片刻,崔行舟即刻便到。”岳南栀起身福了福身,转头看向梁大姑娘,“可否借你们的药庐一用?”
梁喻点头,领着岳南栀在院子里生了火。
眼瞅着那包药就要倒进药罐子里了,姜衡却又变了脸色,一把将药包夺了过去。
“又怎么了?”岳南栀问。
梁喻按住了岳南栀的胳膊,起身走到姜衡身边,温柔无比地开口询问:“可是这药方有什么问题吗?你仔细在斟酌一番,重新开一副药过来吧?这样等崔九来到咱们这边的时候正巧可以喝药,你再行针便什么都不耽误,不是吗?”
姜衡摇头:“阿喻,如果是我想错了呢?”
“那有什么关系?”梁喻笑容清澈,握着姜衡的手柔声劝解,“咱们重新来过就是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情是那样顺遂的呢?便是阿栀如今站在这里,不也没有说过你什么吗?如今崔家已经没了别的选择,若是你能解毒,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也没什么,左右如今已经没了旁的法子。”
姜衡沉默了许久,起身默默收拾了草药,亲自守着炉子闷声熬起药来。
崔行舟来到回春堂的时候,姜衡刚刚熬好了药,将两遍药汤混在一处后,姜衡抬头看了崔行舟一眼。
他说:“这是我第一次解蛊毒,并没有把握,你敢吗?”
崔行舟抬手至眉间,对着姜衡行了个大礼。
他说:“姜神医愿意出手相救,崔某感激不尽。”
“我可不是什么神医,我与阿喻离开医谷,也不仅仅是因为想要在京城行医。”
姜衡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里的药汁苦笑一声有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递给崔行舟,看着他一饮而尽。
他说:“我在医谷学艺,总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可后来本事十分简单的一剂药方,我却总是做不好。我想兴许,我并担不起神医二字。医谷里不能有我这样的废物,即便我师承太素先生又能如何呢?我手上有枉死的人命,我还能成为一个好大夫吗?”
“怎么不能?”梁喻忙开口。
姜衡却只是垂下了眼睑,没有吭声。
岳南栀和崔行舟对看一眼,齐齐开口道:“你自然是好大夫。”
姜衡倏地抬起头来。
“即便是我爹爹这样的大将军,在战场上也有过失误的时候,难道就因为这样就可以否认他是一个好将军了吗?”岳南栀问。
姜衡皱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岳将军所做的一切都会被史书彪炳称颂,不会有人记得他那些细枝末节的失误。”
“是啊,姜大夫你也是这样的。”岳南栀拉着崔行舟交到了姜衡手上,“人人都能治的病治得好治不好都算不得什么本事,可若是姜大夫果然能够根除崔行舟身上的蛊毒,以崔氏一门的影响力,姜大夫自然是会名声大噪的。”
“可我从前……”
“那个人可有什么顽疾在身?多大年纪?姜大夫如何确定是因为你的药方出错,才导致那人过世的?”岳南栀问。
姜衡尚在犹豫,梁喻已经飞快开口。
她说:“是个年余六旬的老妇人,本就身患咳疾未愈,她来求药的那一日我便与姜衡说过的,她的病症本就复杂,往日里都是医谷的师兄诊治的。本也不是什么急症,还是等着师兄回来再行开药才是,可偏生那老妇缠着姜衡,非说他没有良心,姜衡如何能忍,这才出了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