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南栀陡然瞪大了眼睛。
她看着姜衡,说的无比认真:“这怎么会是你的问题呢?姜大夫,这分明是个意外啊。”
姜衡仍是不信。
可崔行舟的药效已经渐渐上来。
崔行舟抓住姜衡的手腕,朗声道:“今日劳烦姜大夫尽心救治,无论生死,崔某都是感激不尽。”
姜衡怔怔地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崔行舟开始有些眩晕的状态。
姜衡只好托住崔行舟遥遥下坠的身体,将他带到了屋里头。
岳南栀看了梁喻一眼。
梁喻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没有把握,阿栀,若是……”
“若是连你都不能重建姜大夫的信心,我只怕崔行舟便再无生机了。梁大姐姐,就算是为了我,你帮帮我好不好?”岳南栀握着梁喻的手,眼底一片通红。
梁喻不忍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进去同姜衡说了几句。
出来的时候,梁喻脸上的凝重没有消失分毫。
她拉着岳南栀坐在院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苦笑出声。
她说:“我母亲一直觉得我们回来京城,当真是要把医谷的医术发扬光大的,谁能想到我们不过是被迫离开医谷,寻一个可以庇佑的角落呢?若不是因为我是宁安伯府的大姑娘,只怕京城我们也是住不得了。回春堂原本的掌柜听说我们是从医谷来的,恨不能立时给姜衡磕头拜师才好。可姜衡如何敢当?”
如今姜衡这个样子,光是好生活着就十分不容易了。
梁喻甚至不敢想,若是他当真救不了崔行舟,是不是他这一声也要跟着搭进去了。
可梁喻拒绝不了姜衡为崔行舟医治。
除去这本也是崔行舟最后的机会以外,她心里头其实也跟明镜似的。
姜衡需要这个机会。
他需要这个机会来证明自己。
梁喻和岳南栀一样,心中盛着无限忧虑却又都是无可奈何。
“梁大姐姐,你们在医谷日子过得很快活吧?”岳南栀给梁喻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地问。
梁喻楞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是很快活,医谷不像京城,总得端着高门贵女的规矩,笑也不能痛快的笑,哭也不能随意的哭,无论做什么事儿首先想到的都得是宁安伯府的满门荣辱。”梁喻想了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后来医谷也变了,太素先生年纪大了,医谷总要交到信得过的人手中才是。我其实打一开始就知道,姜衡不会成为医谷的谷主。他是个好大夫,却在与人交往上欠缺了些东西。上头有太素先生压着倒也罢了,他不过是太素先生爱徒,无论如何都能周全。可若是没了太素先生,他便是人人可欺的一个了。”
“所以,那个妇人的事儿,果真是被人算计的?”岳南栀问。
梁喻点头:“他那样的人,一门心思扑在医术上钻研,哪里回去思量人心如何呢?便是我有意提点几句,他也只会觉得是我想太多了,他只当天底下的人都跟他一样的心思,从不怀疑旁人。”
“姜大夫这样至情至性,倒是难得。”岳南栀感叹。
梁喻兀地又笑了起来。
她盯着岳南栀看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叹息:“你这番话可千万不要去我母亲面前说,她满心都盼着她这好女婿成为天下闻名的神医,给她长脸呢。”
“梁大姐姐觉得梁夫人是这样的人?”岳南栀挑眉问。
梁喻摊手:“怎么不是呢?宁安伯府的孩子,那有一个是真正顺心如意的?若不是为了宁安伯府的来日,梁安早该娶妻了。高门大户的娶不上,小门小户的难道还没有合适的吗?可母亲还不是舍不得儿女婚嫁可以换取的利益,始终不能松口吗?”
“梁大姐姐可想过,你当日嫁人的时候,姜大夫不过是名不见经文的一个小小学徒,如何能够入得了梁夫人法眼?”岳南栀问。
梁喻被她问的一愣,却很快笑了起来:“自是母亲看到了姜衡的能力,相信他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这话姐姐骗骗自己就好了,怎么还能真的当真了呢?”岳南栀一时苦笑不得,“梁夫人往日里表现的似乎当真不在乎你们的意愿,一门心思只在乎宁安伯府的满门荣宠。可倘若果真是这样,阿瑶如何能够到今日仍没有定下人家?姐姐可莫要说什么京中没有合适的人家,便是梁五公子的婚事,梁夫人也是选了又选,当真是因为选不出一门合适的亲家?”
梁喻没吭声。
“梁大姐姐可知梁四公子的去向?”岳南栀又问。
梁喻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她:“你知道梁榭的去向?”
“是,梁四公子在我爹爹军中。”
“什么?那小子居然从军了?”梁喻陡然站了起来,脸上一片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有些恍惚地看了岳南栀好一阵子,才忽的舒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她说:“我似乎活得远不如你明白。”
岳南栀握住她的手,柔声宽慰,“大姐姐是关心则乱。”
梁喻皱眉:“你不担心?我怎么觉得你对崔九和我对姜衡好似完全不一样?”
“原就是不一样的呀。”岳南栀笑眯眯地看着她,“姐姐与姜大夫是夫妻,我与崔行舟如今也不过是心意相合罢了,便是来日崔行舟毒发身亡,我也绝不会为他守节。”
“哦?”梁喻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岳南栀似是从未听过这样匪夷所思的话,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你不会伤心吗?”
“自然会伤心,可伤心一阵子也就罢了。我总要往前看,他若是死了,我用不了几年,就会忘记他,然后……”
“然后如何?”一道冰冷的声音蓦地在她身后响起。
岳南栀却兀地笑了起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崔行舟,便立马起身扑到了他怀中。
崔行舟含笑将她稳稳接住,再次拧眉追问:“方才,你说然后如何?”
“你若是就此死了,我自是要将你忘了。”
“所以,行舟不敢赴死。”
崔行舟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咚”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