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舟却没有看他,他盯着楼下的闹剧看了半天,这才转头问了一句:“怎么不见云柔?”
阮衡听到云柔的名字,脸色陡然变了。
“你方才见过云柔吧?”崔行舟轻笑一声,“方才你们之间说的话我不是没有听到,我只是十分好奇。阮衡,倘若你当真如此不愿意接受女子的帮助,为何不直接拒了云柔呢?”
阮衡蓦地别开了脸。
沉默了好一会儿,阮衡才带着几分叹息地开口。
他说:“云柔和你们不一样,她不知道我的身份,她只是单纯的喜欢我的笛声,我与她是知己。”
“知己?”魏无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这话当真不觉得自己可笑吗?知己?你若当真将云柔认作知己,这些事情就不该瞒着她,更不该利用她。你敢指天发誓,引着云柔去寻崔行舟想要将罗姨带走的人,不是你吗?”
阮衡皱眉:“罗姨对云柔本就有恩情在,她救罗姨出去,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是不是天经地义也不该你来说。”魏无虞冷笑一声,伸手将他推开,起身往楼下走。
只是她才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看向郁南栀,问道:“你不跟我一起走?”
郁南栀连忙跟了上去。
魏无虞忍不住叹了口气:“方才那些话,你可觉得我说重了?”
郁南栀摇头:“没有的事,您说的本就都是实话。只是我不大明白,阮衡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引崔行舟出手啊。”魏无虞叹了口气,盯着郁南栀看了好一会儿。
片刻后,她便笑了起来。
“索性咱们就就要走了,若是在这儿待久了,只怕阮衡定会缠上你。”魏无虞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
回到客栈的后,郁南栀并没有看到云柔。
直到他们要离开棠越郡的那日,郁南栀才看到云柔苍白着脸,往她们的马车上放东西。
“你瞧着脸色不大好,便多歇歇吧。”郁南栀忍不住拉住了云柔的手,想要劝阻一二。
云柔冲着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出来。
她沉默着将他们的行李一件件搬到马车上,又将客栈一早就准备好的吃食送了上去。
魏无虞已经带着姜珍上了崔行舟他们新买来的马车,春桃也被魏无虞催促着上了车。
只有郁南栀还有些担忧地看着云柔,没有动弹。
“你不必劝我,阿栀,多谢你了。”云柔拍了拍她的手,催促着她上车,“除了棠越郡,十天的路程你们再也遇不上什么大的城镇了,这一路会辛苦许多,你这样从未出过远门的娇小姐,能不能受得住啊?”
郁南栀瞧着云柔还有同自己调笑的力气,心里微微安稳了几分。
只是她看向客栈深处,却始终没有看到云墨的身影。
云柔便翻了个白眼:“他就是这样的人,惯会躲懒的。阿栀,你们快走吧,等你们回京的时候,我还在这儿给你们温酒可好?”
郁南栀重重地点了点头,终于还是上了马车。
长安和长平两个各自赶着马车,唯有崔行舟骑在马上在前头开路。
一行人摇摇晃晃离开了棠越郡。
果真就像是云柔说的那样,除了棠越郡就再也遇不到什么城镇了。
一路往西走,便是越发的荒凉。
夜里似乎还能听到野兽的嘶鸣声,春桃害怕地直往郁南栀怀里钻。
看着郁南栀的神色,春桃忍不住问:“姑娘不害怕吗?”
郁南栀摇头。
她早已见识过更可怖的人心,这些可以轻易看到的野兽又有什么可怕的?
便是魏无虞都赞叹了一番她的勇气,唯有崔行舟知道郁南栀不怕的原因背后藏着什么样的血泪。
崔行舟叹了口气,夜里将篝火燃的更旺了些。
郁南栀睡不着,便起身出了帐篷,坐到了崔行舟的身边。
崔行舟问:“如今还会做噩梦吗?”
郁南栀撇撇嘴:“我原本也没有做过噩梦。”
“哦?”崔行舟挑眉,突然转头与她四目相对,“阿栀,我做过。”
刚刚醒过来重回此间的时候,崔行舟总以为自己是酒醉不醒。
等到终于再见到了郁南栀,确定了她的确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后,他便开始无休止地做噩梦。
每每都是见到郁南栀鲜血淋漓毫无声息地躺在自己面前,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死死掐着他的喉咙,让他即便是在梦中,都不得喘息。
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做噩梦的呢?
崔行舟捏了捏眉心,蓦地笑了一声。
他说:“阿栀,我看到你开始着手离开侯府事宜后,我便知道,你绝不会再向从前一样。自然了,有我在你身边,也绝不会让你像从前一样。”
郁南栀抱着自己的膝盖,歪头看着崔行舟,问了一句:“你当真是无意中知晓我与岳将军之间的关系吗?”
崔行舟点头。
郁南栀叹了口气:“如果我们都猜错了呢?”
“那有什么关系?天地宽广,出来走走总是不亏的。”崔行舟笑着看着她,眼中的温柔似是要溢出来。
郁南栀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她的笑意还没来得及绽放,便陡然收了回去。
崔行舟又发病了!
这一次郁南栀看得十分清楚,崔行舟仿佛一瞬间变了个人似的。
他眼睛里的温情忽的褪去,浑身都散发着煞气。
他死死盯着她,仿佛下一瞬就会扑过来咬断她的喉咙。
“长安!”郁南栀厉声喊道。
长安打了个哈欠,从树丛后面闪身出来,他一边伸懒腰一边嘀咕了一句:“姑娘大半夜不睡觉怎么……”
“长平!长平你快醒醒。”长安话说了一半,看见崔行舟那副模样立马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长安的嚎叫声,不但唤醒了长平,也将魏无虞等人一并喊了起来。
魏无虞披着长衫从帐篷中探了一半身子出来,担忧地看向了郁南栀。
郁南栀只来得及与长平匆匆对视了一眼,便感受到了崔行舟的掌风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