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栀笑眯眯地看着她,轻轻启齿:“父亲的薄情啊。”
翠珠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却又很快地笑了起来。
她说:“你懂什么,我是夫人的婢女,自然事事以夫人为先。我跟乔姨娘那种人可不一样,我从不奢求侯爷心中有我,我只是为了夫人的地位稳固罢了。”
“哦?”郁南栀挑眉,“好生做一个管事婆子,也能保她地位稳固,你若是当真坦诚,没有什么旁的想法,又何必想着为人妾室呢?你以为,乔姨娘她们的日子是好过的吗?”
翠珠不语。
“你如今做母亲身边的大丫鬟一个月是三钱银子,乔姨娘一个月却也不过二钱。翠珠姐姐,你若是做了妾,可就亏了呢。”郁南栀与她算起帐来。
翠珠看着近在咫尺的正厅,蓦地停下了脚步。
她说:“大姑娘不必与我说这些,我是夫人的人,自是夫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的,岂能由你摆布?大姑娘一路上说了这么多,可想好如何解释了吗?”
“多谢翠珠姐姐关心。”郁南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翠珠皱眉:“我才没有……”
“莫要让父亲等久了,翠珠姐姐的心意阿栀心里都明白,来日定不会忘记翠珠姐姐恩情。”郁南栀话音刚落,林婉就黑着脸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翠珠吓了一跳,生怕被林婉误会了什么,仓皇着想要解释。
林婉却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侧身说了一句:“快进来吧,别让侯爷就等了。”
郁南栀点点头,进了门一声不吭,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林婉皱眉:“大姑娘如此倒是认错了,侯爷也就不要再与大姑娘为难了吧?”
郁南栀莫名其妙地看了林婉一眼,没吭声。
林婉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却也不明白郁南栀这葫芦里是在卖什么药。
“既然知道错了,便好生说说府里的账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平远侯黑着脸,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郁南栀磕了个头,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底一片泪意。
她说:“父亲不明白吗?”
平远侯不明白。
他只知道从前崔氏管家,打点京中人脉,从未让他有过囊中羞涩的时候。
偏这侯府交到了林婉手中,林婉没多久就哭着来找他,说着终于明白了崔氏的这些孩子没有一个是真心接纳她。
平远侯还纳闷,郁南栀无论人前人后分明表现的十分恭顺,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将对牌钥匙都交给了林婉,她怎么还能如此哭诉?
林婉却拿着账本说郁南栀早已昧下了侯府家财,交给她的不过是个空壳子。
平远侯如何能忍?
当即便发了怒。
如今看着跪在下头一副委屈巴巴模样的女儿,平远侯的心里倒生出了几分不忍心来。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个孩子,崔氏将侯府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兴许就是个烂摊子。
可谁知平远侯的怒气刚刚平息了几分,就听到郁南栀一句问责。
这倒还成了他的不是了?
平远侯冷笑连连地看着郁南栀,好一会儿才骂了一句:“你可真是长本事了,跟着你母亲学得如此刁钻,这就是你身为侯府大姑娘的本事吗?你这样的姑娘,合该早早嫁了人去祸害别人家才是,哪里应该……”
“父亲,平远侯府军功卓然,陛下心中可会忌惮?”郁南栀一脸平静地打断了平远侯的话。
平远侯陡然一愣。
“父亲以军功换了与母亲的婚事,在父亲心里可是觉得将这是顶好的买卖?陛下不必费心琢磨如何褒奖父亲,就可以将父亲在北境的军功抹平了?”郁南栀又问。
平远侯拧眉,语气不善,却仍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难道我不是在为陛下解忧?”
“非也,父亲明明是在威胁陛下啊。”
“放肆!”平远侯蓦地将茶杯摔碎在郁南栀脚下,他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压着嗓音说道,“你可知,你方才的话若是传出去,会给咱们侯府招来多大的祸患吗?”
“方才的话不是重点,重点是父亲的做法。”郁南栀毫不畏惧地同平远侯对视,“父亲以为自己贴心,为陛下解忧?父亲怎么会如此天真呢?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威胁罢了,军功卓然的一代军候为了给一个女人体面,不惜拿军功去换,在陛下眼里父亲将边关的将士们置于何处?父亲以为边关苦寒是父亲一个人的苦寒吗?那些军功难道真的是父亲一个人的军功吗?”
平远侯脸色不善,却也没有反驳她。
林婉却有些按捺不住:“阿栀,你父亲与你说的不是军功不军功的问题,是这侯府的亏空……”
“母亲以为平远侯夫人是什么呢?”郁南栀倏地看向她,眼中的锐利没有丝毫遮掩。
林婉踉跄了一步,没有言语。
郁南栀轻笑,“母亲可是觉得,成了平远侯夫人,便是人上人,在这京城可以呼风唤雨得众人敬仰了?母亲错了,侯夫人远没有你们边关快活,您的一言一行都是侯府的脸面,您的一切都与侯府挂钩,根本没有您以为的那般畅快。”
“我从未觉得成为侯夫人便可以为所欲为。”林婉忍不住为自己辩驳。
“是吗?”郁南栀笑着摇了摇头,“母亲可是忘了,您先前还心心念念着将小舅舅的酒楼占为己有呢。”
平远侯瞪了她一眼:“可有此事?”
“侯爷,您别被大姑娘三言两语给坑骗了过去,大姑娘分明是在故意转移注意力。她根本不敢直面侯府亏空,她定是背地里将那些钱财都藏起来了!”林婉有些着急。
郁南栀叹了口气,怜悯地摇了摇头:“夫人是觉得平远侯府有金山银山不成?夫人可问过父亲,他戍守边关的这些年,侯府补贴了戍边多少军费?我母亲又贴补了多少嫁妆银子?如今父亲和夫人置疑侯府的亏空,可见是从未当过家的富贵人呐。”
“你、你胡说。”林婉脸色发白,并不相信侯府只有一个空壳子,她指着郁南栀,颤抖着问出一句,“侯府郊外的庄子,朱雀大街的铺面难道也都是亏空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