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鱼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牵着女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怎么会是他？
棠鱼看着被护士推走的那个人，人群自觉为他让出一条道来，他双眼紧闭，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紧锁着。
面色是骇人的灰败，嘴唇干裂失血。
护士举着输液袋小跑着离开，那辆推车也消失在尽头的电梯口里。
棠鱼的大脑有些空白，连小允儿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小允儿看着母亲的脸色，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怯生生地看着那辆飞快远去的推车。
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有些茫然。
通道里恢复了安静，人群也渐渐重新变得拥挤。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没有人把刚才的一幕放在心上，毕竟在医院这种地方，每分每秒都有比这更严重的情况发生。
棠鱼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比刚刚出院的女儿还要苍白。
“妈妈？”小允儿不安地唤了她一声。
棠鱼回过神，对上女儿清澈的眼睛，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我们走吧。”
她握紧了女儿的手，离开医院。
医院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棠鱼眯了眯眼，牵着小允儿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
医院VIP病房。
沈孟听眉心紧蹙，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陷在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梦里是大学校园，梧桐树叶被秋风吹得沙沙作响，棠鱼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抱着书，站在图书馆外的台阶上等他。
阳光透过叶隙在她身上跳跃，她回过头对他笑。
眉眼弯弯，清澈的眼底映着他的影子。
“沈孟听，你下次再迟到，我就不等你了。”
她扬起手机，抬了抬下巴，有些俏皮的模样，“等你的十几分钟，我拒绝了四个人的微信，我都快找不到理由编了。”
他走过去牵她的手，画面却忽然碎裂。
变成了英国阴雨连绵的街道，他撑着伞走在完全陌生的国度，目光所及的每个人都长着一张同样的脸，同样的笑容，同样的陌生。
他不知道他想找的那个人在哪里。
英国的冬天那么冷，他站在街头，肩膀上落满雪花。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窒息般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沈孟听忽而睁开眼，呼吸有些重。
“孟听？孟听你醒了？”
刺目的白光让沈孟听有些不适地眯了眯。
胃部传来阵阵隐痛，他偏过头，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傅沁瑶。
傅沁瑶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焦急。
她穿着一身香奈儿的套装，富贵迷人眼。
“医生说你胃出血，疲劳过度，还酗酒，”傅沁瑶的语气带着责备，“孟听，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要不是我突然去公司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死在外面都不告诉家里？”
沈孟听闭上眼，懒得看她。
“死不了，您费心了。”
这疏离冷漠的态度让傅沁瑶脸色一沉。
沉默片刻，傅沁瑶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了些，“你一个人这么下去怎么行？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这次是胃出血，下次呢？”
她话音刚落，病房自带的小客厅方向传来细微的响动。
沈孟听抬眼望去。
黎惢站起身来，温柔解意，“阿姨，孟听刚醒，您就别说他了，先喝点温水吧。”
傅沁瑶看着黎惢笑，“还没成家呢，就这么会关心人了。阿姨的眼光果然没有错，惢惢，你就是最适合我们孟听的人。”
沈孟听脸色冷了一瞬，继而又笑了。
他看向傅沁瑶，“你儿子还躺在床上，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傅沁瑶像是没看到他的不悦，接过黎惢手里的水杯，放到床头柜上。
“惢惢听说你病了，担心得不得了，非要跟我一起来看看。孟听，我看你和惢惢的订婚也该提上日程了。黎家和我们家门当户对，惢惢性子又温柔，有她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些。”
“至少，你成了家，家里有个惦记，你也不至于天天待在公司里不着家。”
沈孟听嗤笑一声，他重新闭上眼，懒得再浪费唇舌。
连反驳的力气都觉得匮乏，他只觉得无比厌烦。
“订婚，可以，房子你随便选，选好哪个告诉我。”沈孟听这样说。
黎惢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听见他说，“你住的地方，我以后都不会再去，你回家，我就待在公司。如果你能接受这样的联姻，那我也能。”
黎惢脸上血色褪尽，眼眶瞬间就红了。
傅沁瑶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儿子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终究还是忍住了。
拉着泫然欲泣的黎惢，沉着脸离开了病房。
傅沁瑶看着黎惢的表情，眼眸中划过一丝不耐。
这么一丁点儿屈辱都受不了的话，要怎么当她的儿媳妇？
不过面上她还是很客气。
毕竟从现在看起来，黎惢算是最符合她标准的豪门千金了，其他几个世家的千金，或多或少都谈过恋爱，只有黎惢这么多年，一直很乖，干干净净的，配当她的儿媳。
傅沁瑶宽慰她，“惢惢，孟听一直都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的，你别往心里去，世界上没有捂不热的石头，只要结了婚，生米煮成熟饭，感情这种事，最好培养了。”
黎惢抿唇，半晌，她才道，“阿姨，我去看看我哥哥，就不陪您回去了。”
傅沁瑶知道黎忘殊在这家医院上班，便点了点头。
临走的时候还嘱咐黎惢这几天要经常过来陪陪沈孟听。
等傅沁瑶走后，黎惢收起面上那副看上去伤心欲绝的表情，变得清冷淡漠了几分，转过身朝着心外科走去。
黎忘殊在办公室写病历，抬眼看见黎惢，挑眉。
“什么风把我们家大小姐吹到这里来了？你不是最讨厌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