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斐年一听,已经猜出了大哥的意思。
他镇定道:“大哥,有什么电话里说好了。”
唐茂年听着他淡淡的口气,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不要以为有老爷子宠着,斐年就可以为所欲为!到底,他才是唐氏堂堂的董事长!
“电话里说不清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查账的事,是我提的。”唐斐年简短道。
“斐年!你——你这样不是在给灵均难堪吗?裕丰,裕丰的事,和你没有关系!这要查,也是我去查!”唐茂年只当儿子给斐年欺得厉害,他要为儿子出头。
“大哥,你不要激动。我也是为灵均好。”
“为灵均好?有这样为灵均好的吗?总部下属这样多的公司,你一个不查,却偏偏去查他的?你这不是在拆我的台,不给我面子吗?”唐茂年本就脾气不好,这下越说反越激动。
“大哥,你多虑了。如果裕丰以后真的被查了,那样才是没面子。”
“你放一百个心!咱们唐氏在虞城,可以说黑道白道通吃!怕什么!之前灵均这小子捅了那样大的篓子,不也是没事嘛!”唐茂年真的埋怨斐年多事了。
唐斐年听了,就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咱们从商,就该遵守法纪。灵均既然有此教训,就该比以前更加小心!我查裕丰的账,只是要提醒他一下!”
“斐年!不用多说了!我的儿子,我自己提醒!我就是差了那一百万吗?我马上从我个人的账户里给他转进去,这不就结了?”
“大哥,我只想知道灵均要这一百万干什么去了!”见大哥这样袒护灵均,斐年心里更是失望。灵均之前犯错,很大一部分是想让老爷子对她刮目相看,因此才误走了捷径。可吃一堑,长一智。作为父亲的唐茂年非但不及时引导儿子,反而一味袒护儿子,令灵均更有恃无恐。这以后灵均真的要进入总部,升任什么总经理副总经理的,这样行事,只怕是唐氏的灾难。
“斐年,不就一百万吗?这在唐氏能算得上是钱吗?我都答应帮灵均补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呀,赶紧将那个什么外四路的会计师停手!”唐茂年越说越不耐烦了。
“大哥,我只是想知道那一百万的去向。对我来说,一百万和一亿,都是一样的重要。”
唐茂年听了,脑袋都要气炸了!这个唐斐年,简直就是软硬不吃嘛!他便清了清嗓子,告诉他:“那一百万,是灵均拿去给蓝茉买房子了!”
唐斐年听了,心里更觉荒唐。灵均也快三十了,行事还是这样幼稚。如此任性,裕丰总经理的位置,只怕也不配做!“大哥,你觉得这样妥当吗?”
“有什么妥当不妥当的?在我唐茂年的词典里,只有应不应该!”
“大哥你是什么意思?”唐斐年紧紧皱着眉头。
“唉——我就和你说了吧!蓝茉那孩子本来都要和灵均结婚了,这你也是知道的!可现在慧中回来了,咱们唐家也是有名望的人家,总得给人家一个交待嘛!所以,我就叫灵均送一套房子给她。一个小公寓而已,又不是多值钱!另外,我又叫你大嫂另外转给了她两百万,就当对她的补偿!”
唐斐年听了,心里完全明白了。他悠悠道:“看来大哥和大嫂,待蓝茉当真是好!可你们想过慧中的感受没?她流落在外这两年,又吃了多少苦?”
“斐年,你不懂,你到底还未成家。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呀!慧中老实,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唐茂年说得很笃定。
“所以,大哥最后欺负的还是老实人了?”唐斐年反问一句。
“斐年,你怎么了?这是我的家事,你不过是他们的小叔,你最好不要过问。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回头,我就给灵均打电话!那些账册,你还是派人送给裕丰!”唐茂年还想延续从前的老样子。灵均的事,从来都是他自己一人说了算。别人要插手,得经过他同意。
“大哥,恐怕你要失望了。”
“你是什么意思?”唐茂年见唐斐年刀枪不入,心里又急又烦。
“很简单,即便大哥你补上了钱,我还是要继续查下去。裕丰的账太乱了。我不但要查,几年前的也要一并查。”
“你——”唐茂年听了,热血上涌,不禁抚住胸口道:“你当真要这样做?”
“不错。这是我的原则。这点,想必大哥心里应该很清楚。”
“好,算你狠。不过,你不要忘了,你头顶上,还有老爷子!”唐茂年没有办法了,只得将老爷子搬出来。
“你确定爸爸知道了,不会更加生气?”
“不错,爸爸会生气,但爸爸也爱面子。这事情捅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在外人看来,唐灵均是唐家唯一的继承人,这唐家的继承人要是有个什么差错,外界会怎么看我们?唐氏的股东,公司的客户会怎样看我们?斐年,这些你想过没有?”
唐斐年听了,果然就默了默。这些,其实他也想过。但灵均也该得一个教训。
“大哥,我行我的,你做你的。如果因此被老爷子责怪,我也不后悔。”唐斐年回答得非常淡定。
“好,好。”唐茂年见斐年决心已定,知道自己怎样都不能劝动他了,他也不想多说了,‘咚’地一声,他就将电话狠狠地撂下了。
唐斐年不以为意,放下电话,继续工作。又过了一个小时,发现慧中还没有回来。唐斐年不禁想打个电话问问。他站起来,向窗外眺望一会。窗外竟然下了细密的雨。
虞城靠海临江,这到了梅雨季节,总是下着连绵不断的细雨。雨虽不大,但很稠。斐年猛然想起来,慧中走时,并没有带伞。
他想了想,反正下午的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不如,趁此去给慧中送伞,或者干脆就接她回来?
他试着给慧中打了个电话。
“慧中,你在哪儿?”
“小叔,我还在办事呢!”
“什么时候办好?”
“我也不知道。今天下午人多,我都排着队呢。估计,估计还要等一个小时呢!”秀中看着自己前面的十来个人,不禁叹了口气。
“嗯,好。慧中,一个小时后,我来接你。”
“小叔——”秀中听了,刚就要说不用。但她懊恼地发现,手机电量不住,已经无可奈何地关机了。
刚在十分钟前,茵媛恰好给她打了电话。电话里,茵媛告诉她:今天她没有上班,只是在家休息。
秀中听了,自然以为奇,就问为什么?
茵媛就带点痛苦地告诉她:“莲花大厦整楼停电。”
秀中听了,就道:“歇一歇也是好的,这些天,你一直忙得和陀螺一样。这样下去,你早晚会生病。”
茵媛就笑:“没事,我身体好着呢!我刚才接到老太太的电话了。”
“是吗?老太太电话里都说了什么?”
“老太太也太神秘了,她给我打的,竟然是公用的电话。她告诉我,还要两个月,她才能下岩山。也就是说,咱们要见她,恐怕要到夏天了。”
“夏天就夏天吧,只要老太太高兴就行。”
“是呀。算来咱们都是受过老太太的恩惠的。老太太年纪大了,孤身一人真的也不容易。如果修行参禅真的能使她开心的话,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错。不过,老太太越不出来,我就越想她。虽然她是古怪了一些,但待我们都是极好的。”一想起赵至凤老太太,秀中的心里还是十分感慨。
“亲爱的,你现在在哪儿?还在那位英俊的迷人的总经理身边办事吗?”茵媛又猛地来了这么一句。
“呵呵——茵媛,我不在公司,我在外面呢!我在虞城行政管理中心办事呢!”秀中看着外面的雨,忽然就问:“茵媛,既然你没事,不如过来接我怎样?我的车送去保养了,我坐公车来的。你来接我,将我送到汽修厂,等我去拿车,怎样?”
茵媛一听,满口应承。“行呀。我什么时候来接你?”
“还要等一个小时呢,一个小时后,你再来。”秀中嘱咐。
茵媛听了,就点了点头,挂了电话。
手机关机了, 一时联系不上小叔,秀中左看右看的,只想问人借个手机。她的前后,站了好几个女人呢。无奈,问了几次,总无一人愿借她手机。
秀中心想:等茵媛来了,自己就借茵媛的手机,再给他打电话好了。
外面的雨,不想就越下越大,初时还细密,后来就变成滂沱的大雨了。排了四十分钟的队,终于轮到秀中了。她以最快的速度,一一办理完流程。她将文件袋放进包里,大步就朝一楼的大厅走。
看着外面哗哗的大雨,为方便茵媛看见自己,她便规规矩矩地坐在大厅的第一排椅子上等。又过了十来分钟,她忽然看见一楼大厅的旋转门外,快步走来一个男人。
男人高大帅气,极有风度,他穿着咖啡色的风衣,手里拿着把雨伞,一双眼睛在大厅四处搜寻。刚才下了车,他给秀中连着拨打了好几个电话,但电话无一例外地都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意识到秀中的手机,应该是没电了。
秀中抬起眼睛,一下意识到面前那个身穿修长风衣的男子,就是小叔唐斐年!
她的心里,又是讶异又是激动。她站了起来,讷讷喊了一声:“小叔!”唐斐年听了,循着声音,立刻就看到秀中了。他大步走上前去。
“慧中!”唐斐年说着,一把将手里的雨伞递到了秀中的手里。“走吧!”
“小叔,我手机停机了,其实我想说,您不必来接我的。我已经打电话给茵媛了,一会她会来接我的!”
秀中的眼睛里,洋溢着满满的感动。
“走吧!”
唐斐年的手里就一把伞。他停车地方离行政管理中心也有点远,差不多是路边了。他将伞给了秀中,出了旋转门,自己可就要淋雨了。
秀中打着伞,便对唐斐年道:“小叔,你也躲一躲吧!”他知道小叔为避嫌,不想和自己撑一把伞,其实这又何必?
唐斐年听了,就转身道:“不用。这雨也不大。”
“这还不大?梅雨天气下这样的雨,已经很罕见了!今年虞城也不知怎么回事,这要么不下雨,要么就下得很大!”秀中萝莉罗嗦的,只是想分散自己对唐斐年的注意力。
“慧中!你自己打就好了。”唐斐年只淡淡一笑。
“不行,这样大的雨,小叔你淋了雨,会感冒的!”秀中急了,看着唐斐年的背上已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她忍不下去了,赶紧就举着伞,去遮挡唐斐年前头的风雨。
唐斐年见了,知道自己再躲避,只怕慧中也会淋雨。他便道:“好。”秀中的个子当然没有他高,这样高举着伞也吃力。在走下石阶时,唐斐年便顺势接过雨伞,轻声说道:“我来打吧!”
二人走到路边,共撑一把伞,在经过的路人眼中,自然是一对毋庸置疑的般配亲密的情侣。唐斐年进了车,收了雨伞。沈秀中赶紧坐在他副驾驶室的位置上。因此担心茵媛赶过来会扑个空。秀中便对他道:“小叔,你将手机借给我用用。”
唐斐年便将手机递了给她。秀中便给茵媛拨了电话:“茵媛呀,我是秀中——”
“哦,秀中,是你呀——”电话里,传来茵媛低沉而又飘渺的声音。
“茵媛,你不用来接我了。如果你已经出发了,就赶紧回去吧。我小叔来接我了。”秀中说出了缘由。
“哦,是吗?那好。反正我现在还在家里。”茵媛持续低沉的声音。
秀中听出了茵媛的不对劲。她便问:“茵媛,你怎么啦?你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你是不是感冒了?”
茵媛就缓缓道:“没有,我很好。秀中,你还有事吗?”
“没有了。我手机没电了,担心你找不到我,就问我小叔借了手机,和你说一下。”
“哦,我知道你拿的是唐斐年的手机。”
“是吗?对对,你和我小叔聘请的会计师,你的手机里存了他的号码的。茵媛,如果没事的话,我先挂了。有什么,咱们晚上再聊。”
电话那头听了,一言不发地就挂了电话。秀中见茵媛收线了,还是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她不知道,就在离唐斐年的的车五十米远,一辆二手的红色帕萨特,静静地停在路边的一棵大梧桐树下。那辆车的主人,就是茵媛。原来,茵媛担心秀中等得焦急,已经提前二十分钟出发了。
她刚要下车,就看见前方路边,缓缓走来一个穿咖啡色风衣气度不凡的男人。男人走得很快,他的手里拿了把雨伞。这个男人,茵媛当然是认得的。他是唐斐年。
她见了他,本想下车打声招呼的。但见他迅速朝行政管理中心的台阶走去,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也就没有下车。
又过了十分钟,她果然看见唐斐年状态亲密地和秀中共撑一把伞,慢慢下了台阶,在雨中缓缓地走着。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但谁都看得出,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情侣。
茵媛的车窗是开着的,大雨漏进车里,打在她脸上,眼睛上。她忽然想哭。她不信他们之间没有暧昧的情愫!沈秀中,你到底有没有骗我?
茵媛心底涌起的波澜,沈秀中一无所知。她拨了拨被雨淋了一边的长发,将手机还给了唐斐年,说道:“小叔,裕丰的账,查的怎样?”
唐斐年听了,并不正面回答。他一边开车,一边告诉她:“我大哥回来了。”言下之意,事情不是这样简单了。
“小叔你的意思是——我公公知道了,一定会阻扰你?”秀中也不禁担心了。
“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唐斐年边说,边皱着眉头。
“如果,如果我公公一心要与你为难呢,那小叔打算就此放弃吗?”秀中的心里更是紧张起来。
唐斐年听了,就深深看了秀中几眼,慢慢说道:“慧中,你很关心?”
“我,我当然关心呀!毕竟裕丰也是唐氏的一份子呀!”沈秀中掩饰了一下,言不由衷说道。
对她这样的回答,唐斐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也不揭破,只是缓缓道:“这一次,我或许会妥协。”说完,他就深深叹了口气。如果大哥大嫂再这样肆意包庇下去,总有一天,灵均会毁了的!
“妥协?小叔的意思是——”秀中只想知道更多。
“我大哥也是真急了。情急之下,他将老爷子搬了出来。今晚,如果不出意外,老爷子会召集全家人训话。”
“是吗?”沈秀中试探问,“小叔,那你能猜得出,老爷子会怎么处理?”
唐斐年听了, 就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不知道。老爷子心深似海。但我,当真是为了灵均好。”
沈秀中听了,只能沉默。如果唐老爷子果然为此偏袒灵均的话,那么与她的计划自然更不利了。她只能这样道:“小叔,不管怎样,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唐斐年听了,便幽幽看着她,半响问道:“慧中,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灵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