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有天晚上,我妈打来电话。
她平时都是发微信跟我聊,很久没直接打电话了。
我感觉不妙,有些烦躁。
看了眼面前的人,我避着他去了卧室。
等响了好几秒我接通,按着太阳穴:「妈,怎么了?」
「偌偌,吃饭了吗?」
「吃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趟啊。」
我拧着眉:「妈,我最近挺忙的,您有什么事?」
「是这样。」她语气听着有些高兴:「你季叔叔给你物色了个对象,我看了挺好的,是一家公司总经理,也是985毕业的。」
我扯了扯嘴角:「人家看得上我吗?」
「怎么看不上?你也是985毕业的啊。」
「哦,您不说我都忘了,我只记得我是一个小学老师。」我下意识刺她。
「……」
对面一下沉默,她声音有些低沉:
「对不起,偌偌,是妈妈拖累了你。」
「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妈妈不这么做,你季叔叔万一生气了把我们赶出去怎么办?」
说着她又开始哭:「以前过的什么日子,饱一顿饿一顿,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
「到处躲躲藏藏的,你那么小我还要拖着你到处跑。」
我靠着墙,听她反反复复地讲以前。
小时候,我爸爱赌,欠了很多外债。
为了躲债,我们一家东躲西藏,换了很多个出租房。
我妈脾气弱,小声说他:
「你能不能别赌了,我们就安安稳稳过日子,赌是挣不了大钱的。」
他不听,总觉得自己能翻本,赢很多很多钱。
我妈也不敢上班,只能躲躲藏藏的支个小摊子卖些手织的衣服。
有人来买东西也生怕对方是来讨债的人,盯着人家打量好久,眼睛四处瞟周围有没有他同伙。
还被路人举报了几次带去派出所,以为是什么非法交易。
而且那会儿摆摊啥证也没有,被城管追着到处跑。
我被塞进推车下的小箱子里,我妈使劲推着车。
最后当然跑不过,被罚了好几十,其实几十块已经是罚的最少的了。
但对我们家来说,几十块就是命。
我妈在地上打滚,哭着跟他们说我们家很穷。
她把我拖出来:「这是我女儿,她已经很久没吃饱饭了。」
「偌偌,你快求求叔叔,你说你很饿,你说啊,你快说...」
我被她按着要下跪,城管不忍赶紧挥手让我们走。
后来,我爸死了,家垮了。
没钱交房费,被赶出来。
没地方住,就去天桥底下。
我妈每天去捡别人不要的纸箱子,在天桥底下搭了一个简易的小窝。
每天晚上,她抱着我哭。
「偌偌,你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别像你爸那样。」
「妈妈不求你挣钱,我们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就好了。」
......
「妈,对不起。」
「您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去见见。」
10
从房间出来,客厅温度低的离谱。
齐灼坐在沙发上,阴沉沉瞪着我。
我无奈,进去拿件羽绒服穿上:「你怎么了?」
男人阴阳怪气:「跟哪个哥哥打电话呢?还不让我听,生怕我吓着他了。」
我随口接了句:「你又吓不到他。」
他黑了脸:「你还真是跟男人打电话呢!」
我:「……」
晚上睡觉,我躺在床上加了三床被子紧紧盖着。
齐灼躺在我旁边阵阵放着冷气。
嘴里还一直叨叨:「冻死你,臭女人,喜新厌旧。」
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声音催眠,我竟然还很快睡着了。
后来半梦半醒温度升上去了。
他丢了句狠话:「明天吓死你。」
盖三床被子有点热,我一把踢开,被子穿过齐灼落在地板上。
齐灼:「……」
第二天起来,刚睁眼。
一张惨白的脸对着我,眼珠子掉在脸上流着黑液。
我猛地闭眼,骂他:「齐灼你有病啊。」
他笑得不行,恢复正常模样,飘在床头抱胸冲我哼了声。
「幼稚。」
下午三点约了那个相亲对象出来见面,地点在一家咖啡厅。
到了时间三点,人还没来。
齐灼又开始了:「哟,怎么还迟到啊,这一届男朋友不行啊。」
我不理他,他继续说:
「我约会可从来没迟到过,我还以为你甩了我,要找一个多优秀的男人,也不过如此嘛。」
我幽幽回了句:「那还不是因为我们住一起,你怎么迟到?」
「……」
11
好像有道理,齐灼咳了声,正要说话,那个人来了。
「你好,我是方无杰。」
「抱歉,路上堵车,迟到了五分钟。」
我笑了笑:「没事。」
「那就开始吧。」他很直接。
我打量他,穿着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带着金边框眼镜,眼神闪着光。
整个人纯纯商业精英的形象。
「我叫方无杰,今年30岁,在一家外企上班。」
「我……」
「我知道你,陈偌,A大投资学专业第一。」他打断我,扶了下眼镜。
「很早就听说你了,我很欣赏你。」
温度低了两个度,有人在跟服务员说把空调温度开高点。
方无杰有点奇怪,四周看了看,问我冷不冷。
我尴尬微笑:「不冷。」
暗暗瞪了罪魁祸首一眼,他坐在旁边桌子座位上,翘着二郎腿不看我。
「陈小姐,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虽然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你当年能力那么优秀,为什么最后去了一所小学当老师?」
就知道,好像每个人都很感兴趣。
我看了眼齐灼,他也很想知道,一直盯着我。
我晃了晃神,思绪回到毕业那年。
导师推荐我去业内一家顶尖投资公司实习,说表现好的话,可以留在那。
我高兴得不得了,出去跟我妈打电话说这件事。
她听完也很高兴,但到了晚上,她打电话过来支支吾吾地:「偌偌...」
我预感不妙:「妈,怎么了?」
「偌偌,你可以不去那家公司吗?」
「为什么?」
「我今天跟你季叔叔说这件事,他说这家公司是他的死对头。」
我有点好笑:「所以,他不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