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的伤，看似无大碍，却是常年积累，好在常年习武身体极好，每日依然是按时的吃饭布略，在各个营房走动，注意着各方动静。
那日瓷洄坐在榻上正在做围脖，用的是前些天凌夜送来的一块小白狐，低着头缝缝弄弄却怎么也做不合适，苦恼的想若是梧桐在这些哪里是问题！
因为太过专心·凌杰在面前徘徊许久她也不曾看到。直到凌杰实在忍不住低头叫道：“娘娘？”
“嗯，嗯？！”瓷洄惊讶的瞪大眼睛抬起头，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凌杰摸着头，似乎是极为难的样子，小麦色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无奈。
瓷洄放下手中针线，无奈的勾勾唇角：“有话就说，当初拦我的时候那股子利落劲哪去了？”
凌杰干笑两声，很快正色低头道：“属下要说的话，跟皇上没有半分干系，希望娘娘耐心听完。”
“好，你说。”瓷洄点点头。心里却已经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又好气又好笑。
凌杰低着头有些结巴的说：“属下虽然不知道皇上和娘娘怎么了，但是请娘娘听属下一句，皇上或许对娘娘的感情还有一层烟雾，不能坦白相对，但是这半年来皇上是如何对娘娘又是如何对自己的，属下们都看在眼里，虽然凌杰不懂感情之事，但一生之中能如此倾尽心力为娘娘的人只怕除了皇上再无第二个人······”他说完微微抬头看了坐在榻上的瓷洄一眼，看她面色如常不觉微微有些生气，语气也重了起来。
“属下人微言轻，但跟着皇上十七年，绝问这世上没有比皇上更出色的男子，若是不懂珍惜那······”
瓷洄淡淡起身，反问：“那又如何？”
凌杰一句话憋在嗓子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哽得正难受，却听女子清浅带笑的声音响起。
“既然皇上是天之骄子，凌杰大人又何必担心呢，少了一个娘娘，自会有千万个补上。”
“可是你不一样啊！”凌杰急急道。
她以前，也是这样以为的。
在无数个等待的日日夜夜里，她就是这么骄傲着告诫自己的。
她曾经想，她是不一样的，因为她有他。
瓷洄淡然一笑，眉眼弯弯。
凌杰的眼神渐渐严峻了起来。
“就算皇上出了事你也不会再关心他半分是么？”
瓷洄转身的动作一顿，水眸一睁，放在腹前的素手微微一抖。
“皇上高烧整整两天，因为军中战事严峻不能声扬，甚至连药汤都只一天喝一次，这样下去我怕他会倒下。”
凌杰双手握拳，铮铮少年语气第一次对女子有了乞求。
战地营帐之中。
天子眉目如山水之意，却有一股兵刃冷色。
一双手在整张大地图上勾画，不过片刻已经画好了一片战场的路线图，周围一身戎装的将军们聚精会神的看着，直到皇上停笔，凌夜拿起那墨汁未干的宽大的羊皮地图挂了起来，继续跟将军们介绍。一群人仔细记住这些看起来错综复杂的路线图，虽然不知道皇上是如何画出这些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路线比黄金更有价值！
楚虞忽觉胸口一闷，走出营帐却见楚辰已经侯在外面。见他出来便伸手扶住他的手，看似是兄弟之间的亲昵，实则却暗暗用内力帮楚虞顺理气绪。
楚辰扶他一路，眉头越皱越深。
二哥的气息已经紊乱到了这种地步。
两人进入战阁，楚虞坐到榻上，接过楚辰递来的修神丹咽下，双目微阖，眼底有一抹淡淡的青色。
楚辰走到窗前，俊朗的脸上沉淀出忧色。
“二哥，现在要紧的是保重好你，否则就算下一战赢了，我们还是军心难稳。”
他们的军心是眼前这个淡漠如雪沉稳如月却可以挥动乾坤扭转天下的人。
楚虞睁开眼，不过两日，眼底竟然已经有那么多血丝，一双凤眸清冷，此刻终于显露出疲惫。
他怎么会不累，这一战他是赢定了的，如此坚持是为了稳住军心还是为了稳住自己的心？
彻夜不休枕戈待旦，不过是为了把那个人抛诸于脑后，害怕自己想起那个人，害怕自己因为那个人变成另一个自己。身上的伤痛算什么，而那个人带来的伤痛，却是他不知何时才能愈合的溃疡。
痛的发狂，却偏偏不愿意去消除。
就算痛着，好歹也是在他的身旁。他死也不想放手。
他一定是疯了。
楚辰本来心绪担忧正凝望着城楼之下的顶顶营帐和不停练刀的士兵，却听见身后有人轻轻勾唇的声音。
他诧异回头，却见那倾世的男子凤眸微阖，胭脂色的薄唇清浅上扬。彼岸花开放千年的艳。脸色淡漠，好像这城墙之下的几十万人的生生死死，都和他没什么干系。他就独立的轻轻一笑，好像放弃了全世界，抛弃了万民。
“二哥！”楚辰怒道。额上青筋暴起，甩袖走到他面前，双袖之下拳头握的死紧，眉峰深深隆起，一字一句咬牙问道：“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要阿洄留在你身边？！”
他凭什么！他凭什么要枫瓷洄陪他共赴生死？！
楚虞的眼神猛地变得冷得吓人。
“你从把她带来这城墙之上你就应该知道她的命跟你栓在一起了。除非你赢，否则她再不可能活着走下去！”楚辰的眼神沉痛压抑，女子狡黠浅笑的紫色身影朦胧的浮现在眼前。是了，从开战的那一天起，城墙之下已经就只有生死之战，赢了，便是王者之生，输了，便是万人枯骨。而这一战必要分出胜负，战场地处沙漠，双方都已经没了退路，一旦输了，后路会立刻被封死，城墙之上的人也再无活路。
阿洄，绝不能是那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