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成大一挥手,几个兵丁立刻收回武器。钟离尘和方信迈步走了进去,小六子趁兵丁不注意,也快步跟到钟离尘身后,一同向宅子里走去。
三人刚进入宅院,便看到长孙靖站在院子正中,有许多兵丁在四处穿梭着。方信和小六子表情看上去有些紧张,钟离尘则对此完全视而不见,直接大喇喇地向尸体走去。
一个火长模样的人,疾跑到长孙靖身前叉手道:“禀将军,后院经过搜查,没有发现身份信息。”
长孙靖皱皱眉头道:“继续搜!”
“诺!”火长再度领命而去!
钟离尘刚靠近尸体,丁不由看到后,立刻暴喝一声道:“何人靠近尸体?速速离去!”
长孙靖这才回头看到钟离尘,两人瞬间四目相接,彼此打量了一下。
钟离尘叉手施礼道:“万年县不良帅钟离尘见过将军!”
长孙靖轻皱眉头,说道:“你来干什么?”
钟离尘仍旧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奉命查案,自然要来勘探现场!”
丁不由有些不屑地说道:“刚走个县尉,又来一个不良帅!你们万年县行事,怎么都是如此拖沓迟缓,慢人一步?”
面对丁不由的挑衅,钟离尘不为所动,反而有些嬉皮笑脸地说道:“我不过刚刚接手此案,怎么能说慢人一步呢?”
丁不由立即大声说道:“我们将军找到尸身后,你们县尉才来。现在我们勘验完尸体了,你们万年县又要来查验尸体,这不是一直慢人一步吗?”
钟离尘伸出小拇指,抠了抠自己的耳朵,轻声说道:“你小点声,我听得见。”
“你……”丁不由一时气得满脸通红。
钟离尘再度嬉皮笑脸地看着丁不由说道:“将军此言差矣啊!这尸身本就在安善坊,神策军主要负责的就是搜查安善坊。这率先找到尸身,岂不是正常!若是万年县负责搜查安善坊,先找到了尸身,那也不能就此证明神策军无能啊?”
长孙靖轻笑一声,有些鄙夷地说道:“真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没有什么若是,只有事实。事实就是神策军率先找到尸身,率先查到线索,万年县事事落在后面。神策军无意与万年县争什么先后,只是想奉劝这位帅爷,功夫要用在实际行动上,而不是在口头上打机锋。”
就在这时,身后再度传来一阵脚步声,段成大带着一位身穿绿色官袍的官员急急走了过来。
段成大首先叉手施礼道:“将军,有消息了,工部有一位叫赵玄的主事,今日无故没有当值。”
长孙靖立刻回头,段成大身后的官员也立即叉手施礼道:“卑职工部员外郎张相阳见过长孙将军。”
“员外郎不必拘礼!此处可是赵主事的府邸?”
张相阳抬头看看四周,立刻摇头道:“此处甚为偏僻,并非赵主事府邸。”
长孙靖沉吟一下,又说道:“员外郎请借步。”说着,长孙靖将张相阳带往尸身处。
随着兵丁掀开白布,张相阳赫然看到一具无头尸身,他一时感到骇然,神色惊恐地后退一步。
长孙靖有些着急地问道:“员外郎莫怕!仅凭尸身,员外郎能否认出此人身份?可否是赵主事?”
一脸惨白的张相阳,大着胆子再度向前观瞧,钟离尘等人也趁机观察尸身。张相阳一边看着一边琢磨道:“有几分相像,只是不敢确认!”
长孙靖表情肃穆,叫了一声:“丁不由!”
“在!”
“去取人头!”
“诺!”
万年县后堂布置得简洁而庄重,几盆绿植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为后堂带来一抹生机。韩德璋快步走入后厅时,县令陈学礼和县丞童国祥已经在此等待了。
韩德璋一进门便对着陈学礼和童国祥,叉手道:“卑职见过名府大人、少府大人!”
“情况怎么样了?”县令陈学礼有些急切地问道。
“禀名府,尸身现在已经找到了!我已责令万年县不良帅钟离尘全面协查此事!”韩德璋再度叉手道。
“钟离尘……”陈学礼似有些不解地看着韩德璋。
“哦,钟离尘是最近新上任的不良帅。此人颇有些本事,让他配合神策军办案,定会万无一失!”韩德璋低头答道。
“这神策军在我们万年县办案,县廨只派出不良人协助办案……是否有些不妥?”陈学礼边说边看向旁边的县丞童国祥。
童国祥赶紧接口道:“大人所言极是,这不良人虽勇猛果敢,但毕竟非正规官差!此事若传扬出去,恐让人觉得我万年县消极办案啊……”
“卑职此番前来,正欲与两位大人商议此事!依卑职所见,这神策军让万年县协助查案似乎用心不良!”
“县尉此言何意?”陈学礼有些不解地说道。
“那神策军办案,根本不让我们靠近。若此案告破,恐功劳全归神策军。若此案破不了……那就是我们万年县协助不力,要承担后果。”韩德璋说道。
陈学礼闻言沉吟一下,又看向旁边的童国祥。
童国祥点点头,说道:“县尉此言也有些道理!”
“那依县尉的意思是……”陈学礼转而询问韩德璋。
“既然此案办成万年县也没有功劳,那就要避免受到连累。既然是协办,我们已将全县的武侯、暗桩、不良人派去协助。万一案件查办不力,上面怪罪下来。那也是神策军主责,万年县只需不良帅出来承担责任……”
陈学礼面色深沉,他沉思片刻后,又看向旁边的童国祥,问道:“县丞的意思是……”
童国祥轻捻胡须,沉吟一下说道:“县尉所言有理,若万年县全力查办此案,似有与神策军抢功之嫌。既然是协助办案,我们已经派出武侯与不良人进行协助。无论此案成与不成,万年县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陈学礼这才点头说道:“那就依二位所言,传我的命令,由不良帅钟离尘带领全体不良人和各坊武侯,全力配合神策军办案!”
韩德璋躬身抱拳,朗声答道:“诺!”
当丁不由将一个满脸血污的人头与地上的尸身放在一起时,张相阳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脸色再度变得煞白。
看到张相阳的表情,长孙靖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为保险起见,长孙靖还是问道:“员外郎,这尸身……”
“是赵玄!没想到他竟已……”
张相阳一时喉头哽咽,掩面而泣。
“员外郎莫伤心,不知赵玄应在何处当值?”长孙靖又问道。
“张某今春得到丞相武元衡的指令,命我负责修缮崇济寺佛塔,这赵玄便是这次修缮工作的主事。为了工事顺利,他常驻崇济寺。今日我去崇济寺,未见到赵玄,没想到他……”张相阳再度哽咽起来。
“崇济寺?”长孙靖重复了一遍,这才看着张相阳说道:“多谢员外郎相助,这赵主事的后事就辛苦员外郎了。”
“应该的,应该的!赵玄已跟随我多年,没想到现在竟遭此横祸!”
“员外郎请放心!本将军定会抓获幕后真凶,为赵主事讨回公道!只是,还要劳烦员外郎带我们去一趟崇济寺!”
“这个没问题。”
长孙靖随即面色一沉,说道:“段成大!”
“末将在!”
“安排人手在此看管赵主事的尸体,等待家属来敛尸!”
“诺!”
长孙靖说完,又看了旁边的钟离尘一眼,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便带着众人走了。
转瞬间,刚刚还人来人往的院落,现在便只剩下钟离尘三人。钟离尘这才蹲下身子,仔细看着地上的尸体。
“切口边缘平滑,有一些细微的锯齿状痕迹。可以确认,和敛房周北尸体的伤口并不一致。”
小六子有些着急地说道:“帅主,神策军已经去崇济寺了,我看我们也应该早点动身了!”
副帅方信也点头说道:“神策军早就发现尸身了,肯定在尸体上没查出什么问题!现在死尸身份已经明了,我们也应该早点去崇济寺才是!”
钟离尘看看方信,又转头看看小六子,这才笑着说道:“你们方才没听到神策军说什么吗?是神策军先找到尸身,万年县才跟着找到尸身。神策军验完尸体,万年县才开始查验尸体。现在人家神策军又查出了死者身份,查到了崇济寺这个线索。如果我们还在人家屁股后面跟着,那还真是处处慢人一步,难怪被人瞧不起!”
“那……依帅主之意,我们现在应当如何?”方信不解地问道。
“之前的事就不提了,现在这个案子我已接手,自然要按我的方法办!”钟离尘不以为意地说道。
“线索就在崇济寺,难道为了面子,我们要故意装作不知道吗?”小六子似有不满地问道。
“谁说只有崇济寺这一个线索!”钟离尘指指院子,继续说道:“这么大个院子难道不是线索吗?”
“院子!”小六子扭头环顾四周,说道:“这里神策军已经搜过了,还能搜出什么线索?”
“谁让你搜院子了?”钟离尘微微皱眉道:“六郎,你出去告诉兄弟们,让他们把人都散出去,务必给我查到这院子是谁租出去的?”
“诺!”小六子立即插手离开。
小六子前脚刚走出院门,只见安善坊里正梁一谷正捧着卷宗,匆匆跑了进来,边跑边说道:“找到了,找到院主信息了。”
梁一谷来到院内,却发现除了门口的几个兵丁,整个院子里是空空如也,只有钟离尘和方信两人正在看着自己。
“这……长孙将军呢?坊主大人呢?”梁一谷不解地看着两人问道。
方信立即怒斥道:“放肆!你眼里只有长孙将军,难道看不到万年县不良帅也在此查案吗?”
梁一谷吓了一跳,赶紧对钟离尘施礼道:“帅爷恕罪!梁某一时疏忽,没看到帅爷在此!”
钟离尘却毫不在乎地摆手说道:“梁里正手里拿的莫非就是院主信息?”
梁一谷答道:“正是!刚刚坊主一直派人来催,故而我刚一找到就赶紧送了过来”
“拿给我看。”钟离尘伸手说道。
梁一谷不敢怠慢,赶紧将文卷交给钟离尘。钟离尘翻开文卷,指着上面的文字念道:“钱万宗!”
“这是何人?”钟离尘问道。
“哦,此人是长安的一个茶商,他在东市有个茶庄,名叫萃茗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