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胃不和,惊惧忧思,郁结于心,崩漏不止,都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大问题,合起来却有些棘手,而时间一长身体发虚,慢慢儿慢慢儿人就不行了。
双腕诊完陈寻收手,隔着帘子看了一下她的舌苔,起身对扶琅玥行礼道:“郡主不必担心,林姑娘并无大碍,初潮不久,难免无常,微臣写个调养的方子,安心静养一段时间即可。”
扶琅玥点头,林晚柠羞红了脸,见他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说起话来一点儿忌讳都没有,面不改色,她不好意思的转过了头。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陈寻忽然意识到不妥,侧过身整个人背对她,跟扶琅玥又说:“臣去开方子,伤药只需涂抹,无需揉搓,若是痛的厉害可拿冰敷。”
男女有别,他只看了胳膊上的伤,其余的都是听南笙说,打的厉害,好几处都烂了,皮开肉绽。
扶琅玥看到了,淡淡的说:“好,辛苦你了。自今日起南笙就跟在你身边,你说今天想回家去,就让她送你回去吧。正好,过年了,你和你娘也搬了出来,有个人跟着去置办年货帮着提东西也好。”
镇国公怕死,皇太后在她治伤初期封锁了消息,禁卫军疯了一样的抓人,杀人,好几个府邸都杀光了,以为他铁定治不好她,连累家里。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镇国公妻妾成全,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害怕,越说越恐惧,到最后镇国公听取了其中一个妾室所言,弃车保帅,断尾求生,把陈寻母子赶了出去,并且族谱除名,从此以后再与镇国公府无任何关系。
不得不说很残酷,但这就是人性,也是许多世家大族都会做出来的事情,权衡利弊,保大舍小,身为庶子,都可舍弃。
自从睡梦中被温铮扛进宫陈寻就没有怎么回过家,得知父亲将自己逐出家门心中大喜,拒绝了皇太后帮他说情的提议,要了百亩良田以及御史街上一处三进的宅院就让母亲住了进去。
太后爱才,特例免考让他入太医院当太医,怕他母子被赶出来无银钱度日又另外赏赐了一百两黄金并十几匹各色布匹。
万分感激,心满意足,陈寻没有拒绝,南笙上前一步见礼,郑重其事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虽不拜入先生门下却也有师生之谊,以后还请先生尽管吩咐。”
木工学徒尚且要给师父白做三年工,她不拿一两肉就跟着人家学,自然要先拿出态度来。
看年纪大不了几岁,陈寻还礼道:“姑娘客气了,师门之命不敢违,我能教姑娘的也有限,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日后有什么不懂之处姑娘尽管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能说的自然是要全部告诉她,不能说的他打一开始就不会说。
南笙点头,陈寻退出去,扶琅玥掀开帘子走到榻前坐下道:“大夫面前无男女,不要讳疾忌医,陈太医虽然年轻,可医术甚是了得,就连太医院院判都对他赞不绝口,你不必有什么顾虑,更不用担心他会将你的病情说出去。”
刚刚是她疏忽了,应该跟陈寻到外面去说,她是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大小姐,与她不同,更不似她整日里抛头露面,见外男的机会不多,难免会害羞无措。
昨日入宫赴宴林晚柠听别人说了,很是了不起,挣扎着坐起身道:“是,我……”
话才出口就被打断,只见扶琅玥站起身按住她的肩膀道:“你别动,你身上有伤,快躺着。”
弯腰靠里拉过一只大迎枕,放到她背后让她半躺着。
知道她掌心有伤不敢乱动,林晚柠乖乖躺下道:“玥儿,谢谢你,谢谢你肯救我。”
血衣放的显眼,宫女收拾东西一定会看到,也一定会向她禀报,只是她初回京又被刺杀,满身是伤,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不确定她会不会管。
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儿时的那一点情分放到别人身上大概是不会理的,更何况又是家事,躲都来不及,她最初也只是赌而已。
身处地狱,一朝获救,扶琅玥特别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帮她盖好被子说:“说的什么话,我们之间无需客气。你安心在宫里住下,好好养伤,等过了年你的伤好了我带你出去玩。小安子说上元佳节十分热闹,城中百姓竞相出游,画舫夜游很是有趣,咱们也租条船去凑凑热闹吧。”
好多年了,上一次去还是跟母亲一起。
继母入门管得严,素日里几乎都不准她出去,没机会画舫夜游,更不知如今的上元佳节之夜有多热闹,林晚柠道:“我倒是想去,可又怕家里,还有张国舅,你都……”
咬唇低眸羞于启齿,她双手不由自主的攥紧被子,停顿了一下又道:“都听说了吧?”
抬眸落泪心中凄凄,想到昨日入宫听别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她心如刀割百口莫辩。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可却成了全京城的笑话,还有人说她父亲近日升官与张国舅有关,她很快就要到张府为妾了。
听海棠说了,扶琅玥拿帕子递给她说:“听说了一些,你怎么打算?”
掀被起身,扑通跪下,林晚柠不顾扶琅玥的阻拦硬是给她磕头说:“对不起,朋友之间本不该叫你为难,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玥儿,你知道我,别说是为妾就是为妻我也是万万不肯的。玥儿,我签卖身契卖身与你为婢好不好?”
贵妃势大,张国舅猖狂,甚至放言对她势在必得。她不知父亲会怎么做,可老话说的好,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人也都是自私的,难保父亲不会为了前程答应。所以,她走投无路了。
卖身契有两种,都会拿到官府备案,受律法保护。扶琅玥的为人她很清楚,绝不会亏待她,而她打算签死契,一辈子给她做奴婢。
别人的丫鬟张国舅或许敢抢,可有皇太后撑腰的琅玥郡主的丫鬟他绝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