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什么？帮忙呀！”瘦骨见夏建华愣在原地，忙催促说。
夏建华“喔”地应了一声，感到全身像是通过一股电流，一阵麻痹后，手脚不自然的开始哆嗦，战战兢兢走向另一边的长床，立定，心在紧张狂跳，手让自己强迫着伸出去，边向前走边一抓白布一拉，很快，随着白布张张掉落在地，这边长床上的一具具尸体也暴露在眼前。
夏建华近距离地看见了这些令人心悸的尸体样貌：有毁了容的、血肉模糊的长发女子；有白发稀疏、眼眶发黑、瘦骨如材的老人；有张大嘴、瞪直眼做惊恐状的小孩；有肚大如鼓、蜷缩、表情痛苦、复杂的妇女………等等，每一俱尸体都记录着一种死法，而每一种死法在他心里均深深地印上“残忍”二字，当然，也摆脱不了“可怕”这样的字眼。
在夏建华扯掉最后一具尸体上的白布时，一骨恶臭扑鼻而来，他看见，躺在自己面前的尸体，像遭什么重物碾压，变得扁平，肚子里白花花、油腻腻的肠子在腹边豁开的口子被挤了出来，肠子上面竟还蠕动着好几只疽虫。
“哇呜！……..”他猛地蹲下，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摸着喉咙，低头干呕。
“怎么啦？”瘦骨见状，走过来一看，明白了，“嘿嘿”地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具就盖上吧，没事，慢慢就习惯了。”
“可以回去了吗？”夏建华干呕完问，站起来，感到胃在一阵接一阵的剧烈抽搐。
眼前的一大片尸体，构成一副可怕的图画，在一遍又一遍地冲击他的视觉神经，考验他的心里承受能力。他越来越受不了了，甚至出现幻觉：那一具具的尸体突然从床上蹦起来，或哭或笑、或喊或叫，慢慢地朝他走来。他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回去？噢不，今晚在这里过夜。”瘦骨轻松自然地说。
“啊？！过……过夜！”夏建华一听，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倒地。他又来了幻觉：自己的心和胆从身体内跳出，在空中炸裂，而那具扁平的尸体起来站在了他面前，从肚子里拉出长满白疽的大肠，绕了他的脖子，使劲勒使劲勒，还发出令人鸡皮疙瘩的狞笑。
“是的，怎么？怕啦？嘿嘿，干我们这一行的，怎么可以连这份胆量都没有呢，拿去！当被子用，挑个顺眼的挨着睡！”白脸扔给他一条刚扯下来的白布说，然后，自个儿先上长床躺下，抱着旁边一个小女孩的尸体像抱着枕头似的，很快呼呼大睡。
夏建华看着胆怯，头皮发麻、手脚痉挛，看了看门口，有一种脚底抹油、要飞快跑出去的强烈欲望。但这种欲望被他的理性及时压制住了。他知道，如若自己一跑，那么意味着将无法吃这碗讨债的饭，无法挣到内心迫切想要的钱，而往后的日子将继续在低人一等、饱受冷眼中度过……….一想到这些，他的脑子就发热，心潮澎湃，勇气瞬间膨胀。
于是，他使劲攥着双拳，感觉到力量的存在，走到一位死得安详的老人身边，紧闭着双眼，躺了下来…………
这一躺，便接连躺了好几个夜晚，就像瘦骨所说的，慢慢会习惯的，夏建华果真慢慢就习惯了。
现在，夏建华看到这些尸体，就像看到睡着的人似的，觉得他们呼吸均匀，睡姿规矩，只是样子难看些罢了。他半夜起来，有时候会去摸摸那些长相可爱的孩子尸体的冰冷冷小脸蛋，想像他们的父母在孩子去世时悲痛欲绝的画面；有时候会去端详老人皮包骨的样子，想像对方弥留之际的情景；有时候会去看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年轻人，脑海里模拟着事故的现场…………他这样做，以解心中骤起的孤独和寂寞。
在这期间，停尸房里不断地有旧面孔尸体的消失、新面孔尸体的出现，之前，夏建华看得心不断起伏，但如今，归于一种平静与淡然。他知道，每个人都会走到这一步，无非早晚问题，有时候想，说不定哪天，自己眼睛一闭，脚一蹬，也会被送到这样的地方来，如此，便更加坚定了他欲在这之前，摆脱艰难多舛的命运。
“嗯，看来是时候让你再进一步练胆了。”瘦骨观察了他这几天在停尸房的表现变化后说。
“啥？！”夏建华一时不明白其意。
瘦骨依旧保持那种惯有的、阴森森的微笑，不由分说扔给他一把尖刀——这一次的刀比上一次捅狗用的要长得多，锋利得多——然后沿长床边慢慢走了几步，在一具红发、纹身、带耳环的青年人尸体面前停了下来，又突然将双手插到其腋下，猛地拖拉下来，直立架起来在夏建华面前。
“来，建华！砍吧！”瘦骨在架起的尸体身后，有些气喘吁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