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庆喜像个醉酒之人,踩着摇摇晃晃的步子进门,见到躺在灵床上的夏明城尸体,骤起几声刺耳的干嚎:“哥呀!我来晚了!来晚了呀!——”就“扑通”一声,跪倒在灵床下,又“咚咚咚”地朝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接着抬头,双手抓着灵床床角,嘴凑近夏明城的耳朵,发出“呜呜”之声。虽然他边哭边将眼眶揉得赤红,却没有流出一滴泪。
不过,这情景还是看得夏菊心里酸楚难耐,以至忘记了这样一件事:她昨夜并没有叫儿子去向夏庆喜报丧。
夏建华发现,此时的夏庆喜,比上次看到的要显得落魄许多:他的身体消瘦不少,头发长了将近一寸,双鬓变得灰白,额头上有了皱纹;他身上穿的西装显得旧、皱巴巴,一双皮鞋的鞋尖磨损厉害;而他手上的手表和脖子上的项链,不知为何,已不见。
夏建华看着眼前这位该叫做叔的男人那副似乎是发自内心的悲痛表情,关于那次借钱的怨恨回忆,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印刻一样,在脑子里难以磨灭,而是渐渐的在模糊。
“庆喜,起来吧,没想到你能来看你哥,你哥泉下有知,会欣慰的,毕竟他许久没见着你了。”夏菊擦擦涩痛的眼角,喉咙发痒,用手巾捂着嘴,咳了咳后说。
夏庆喜这才双腿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眼眶依旧红着,双嘴角沾着淡黄、粘稠的唾液,双目失神地再看一眼他哥,又看了看侄子,然后走到夏菊面前,突然又“扑通”一声,跪倒下来。
“嫂子,我以前那样子对待你们家,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猪狗不如呀!……”
夏庆喜边忏悔说边扇打自己的脸,“啪啪啪”的脆响充满节奏地在厅里回响。
“起来庆喜!别这样!别这样!”夏菊伸出一双颤巍巍的小手过去扶他。“叔——”夏建华看到他这样诚心的认错,心软了,忍不住叫一声后,也过去扶他。
“哎!——”夏菊重重叹了一口气后,十分感慨地说:“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现在能悔改就好。明城虽口口声声说恨你,但我知道,他其实早盼望着你们有和好的一天。毕竟,他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完了,用手巾擦了擦眼角。
夏庆喜沉默着,点了点头。他的脸已经恢复了常色。
夏菊看他那样子便不再继续说这事,而是缓了缓气,平和地问:“吃了吗?”
夏庆喜“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但摸着肚子,很快又摇摇头。
“走,嫂子煮点东西给你吃去!”夏菊说着朝他招招手,又转身走进了厨房。
夏庆喜有些迫不及待地跟了去,进厨房门前,不忘扭过头来,低声低气地对夏建华说:“建华,你也进来吃点吧!”
夏建华情绪低落,也没胃口,摇了摇头,说:“我不饿。”
夏庆喜便尴尬地笑了笑,走进去。
夏建华见他叔的背影一闪便消失在视野中,心里突然像是搁了啥东西,不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