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样客气,我这里房间也很大,你住一夜不会有什么妨碍。”
“今天实在是因为夏芙明……我忘了带钥匙,她又跟我吵架,不肯开门。”
“你们为什么吵起来的?”
在李淑宁家,映着熏香蜡烛的火光,李淑宁坐在沙发上,受伤的脚直伸到周凡吉这边来。火光摇曳,她的目光也是闪烁不定的,说不出的神秘。
周凡吉没回答她的问话,只是用手指快速在火苗上划来划去,借此回避她的目光。
“……难道是因为我?”李淑宁理解到他沉默中的含义,“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
“不是的,也不是你做错什么,只是我们两个的问题。”周凡吉飞快地瞥了她一眼,有些不确定是否该说,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问她,“你们两个之前是不是认识?我是说你跟夏芙明。”
“怎么会问起这个?”李淑宁的表情极平静,“若不是你说起,我根本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我想也是。”周凡吉小声嘟囔着,“你们俩相差那么远,照理也不该有交集才是。”
“也许她从哪里听说到我,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那么巧?”
“那么,也许她就是随口说一说的。”李淑宁做了个无所谓的姿势,“也许只是逗你一下。”
“我觉得她是认真的。最后她生气跑掉的时候,她好像快要哭了。”
“看得出来你很烦恼,”李淑宁将目光撇向一边,不乏失落,“怎么办呢,找机会向她道歉?”
“也许吧,不过……”周凡吉忽然倾向前来,凝视着李淑宁的眼睛,“跟她这样吵一场,我才发现一件事情——原来我心底十分信赖你,超过我自己的想象。”
李淑宁的脸色陡然间变了。像是听见什么难以置信的话,她转过头来看着他,惊疑不定。
“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周凡吉发现她的变化,赶紧解释,“我只是想说,你很亲切,又总很体谅别人,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好感。”
他这样一解释,李淑宁反而更加不安。也不知是烛火或是其他,她脸上渐渐一层层地红下来,像抹了胭脂。
“……你是说真的?”
“当然,今天夏芙明骂我,说为什么我信任你胜过信任她?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已经把你当作不一同于其他朋友的人。”他拍一拍她的手背,“所以有些话我才可以来问你——为什么夏芙明快哭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心里好像有一根神经被扯紧了?”
李淑宁仍还是那样看着他,带着惊疑不定的笑容,一句话也不说,脸上的红潮却在消退。
“你知道,我本来是不喜欢她的,她又小气又坏心眼,没事总捉弄我,还用各种方法逼我去干我不愿干的事。有一段时期我几乎认定她是我的天敌。但是今天我突然意识到,我每次都占不到上风,只是因为一到关键时刻,她就能触到我心里的某根神经,就好像撞到酸麻穴一样,完全没办法抵抗。我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大篇,才重新抬起头来凝视李淑宁,等着她回答。但李淑宁这时候已经完全没了兴致,刚刚的专注和紧张一扫而空,她斜睨着他,似笑非笑地哼一声。
“我又不是心理医生,怎知道你是怎么搞的?这个问题你不会去问夏芙明本人?”
“她才不会认真回答我呢。”周凡吉撇撇嘴,“她肯定会胡扯出些什么来揶揄我。”
“怎见得我就一定会认真回答你这种问题?”李淑宁几乎要冲他翻白眼,“你是怎么搞的,竟然想到来问我……”
“因为我相信你,而且你心眼比她好得多。”周凡吉疑惑地望着她,“是不是这个问题比较尴尬?”
“不是,”李淑宁勉强笑了笑,“你以前跟我说你没有交过女朋友,那时我不信,但现在我相信了——你真的很笨,竟然都没发觉自己喜欢上她。”
“怎么可能?”周凡吉立刻做出不接受的架势,“某种角度上,我其实讨厌她。”
“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李淑宁说着,眼底似乎有泪光闪烁,“我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你会来问我……比我想象中最难过的情形还要难过一些。”
周凡吉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他实在不擅长应付女人的软弱,特别是在她们要流眼泪的时候。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只能虚虚做了个手势来表示安慰,“我问之前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这个问题比较古怪,而你是唯一一个不会嘲笑或者不耐烦的人。”
“没事的,没事的,你不用介意。”李淑宁转过脸去,用纸巾在眼睛周围按了按。再转回来时,她脸色已经好了很多,“既然你说你把我当不同一般的朋友,那我就要麻烦你一次了——明天陪我去古董街逛逛,好吗?”
第二天,李淑宁打扮整齐,与周凡吉一起踏上这条古董街时,忍不住又想到夏芙明——第一反应就是强烈的厌恶,几乎恨到牙根痒痒。
她实在小看了她,也估错了形势。本以为周凡吉与夏芙明之间不过是一般的朋友关系,而他又仿佛很喜欢自己。一旦两者之间出现什么矛盾,周凡吉一定是会站在自己这边的——从一开始在网上看到那篇文章,她便知道一定是夏芙明写的。周凡吉虽然没说什么,但从星期天他在她这里看过电脑之后,怒气冲冲飞奔出去的情形来看,他一定也已经猜到是夏芙明干的了。
她本来以为他们两个会因为这件事而闹翻。或者,至少产生一点裂痕,不再像以前那样好。
怎知这两个人神经与别不同,反而吵出进展——周凡吉跟她说出答案之前,她一度以为他准备向自己表白,并且真的有那么一点点,为此心动起来。
最后却证明是一场闹剧。她这一辈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败仗?
李淑宁越想越觉得窝火。若不好好整治她一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珍宝堂”在古董街里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店面。挂着仿紫檀木的招牌,一推门进去,便觉得一阵樟脑味扑面而来。幽暗光线中,隐约可见浮尘飞散。四面墙上挂着数件字画,或山水或人物,下角印着的朱红印章,以证明确属名家真迹。一排排的红木多宝阁架子,摆着貔貅、笔洗、砚池、小珊瑚树……一个个都号称三朝文物,但行家一眼便知统统都是仿品,专供来客把玩。一旦错手打碎,则店家又有借口敲一笔赔偿。
店里也没有别的客人,只有白发苍苍的老掌柜,正仰在一座太师椅中打瞌睡。李淑宁一进门,老掌柜的呼噜便停了,略略睁眼瞥了一下,揉着眼睛坐起来:“怎么又是你,姑娘?这个时间就来,午觉也不让人睡……”
“掌柜的,我可是诚心诚意要跟你做生意,不然也不来这么多次。”李淑宁走上前,胸有成竹似的,将声音略略压低,以示郑重,“可不可以将那只‘金约’拿给我的朋友看一看?”
掌柜有些不信似的,上下打量过李淑宁,终究还是摇摇头,转身去内堂。片刻再转出来,手里便多了一样红绸面锦盒。
盒子一打开,周凡吉几乎傻掉。
小项圈似的金约,通体锃亮,上雕繁杂花纹。十几颗小指头般大的珍珠镶嵌其上,光泽莹润。又有数串大大小小的珍珠,串成绦带一般,悬挂其后——整个金约,居然配以数百颗珍珠,琳琅满目,宝光逼人。 昏暗斗室中,只觉得这锦盒仿佛散发一层光芒,经久不散。
“好看吗?”李淑宁将锦盒捧给周凡吉看,“你猜猜,这要值多少钱?”
“姑娘,您别乱动,这可贵着呢。”掌柜慌忙又将锦盒夺回来,随口报了个价钱,又几乎让周凡吉傻眼——他对珠宝素无研究,虽然知道这东西一定不便宜,却也没想到竟然这样昂贵。
“这还是值得的。”李淑宁竟然并不与掌柜还价,只是点点头,又转向周凡吉,“你觉得漂亮吗?”
走出那家店的时候,周凡吉仍未回过神来。
“那真是个很不错的东西,”李淑宁向他笑着,“你知道,‘金约’是满洲贵族妇女穿礼服时在额上的一种装饰。镂金云,东珠,青金石,绿松石,珊瑚……真正的珠光宝气。像刚才那一个,共用珍珠三百二十四颗,那是皇后皇太后的规制。唯独可惜,这并不是真正自满清皇宫里流传出来的。昨天我拍下照片,拿给别的行家看过,他们都说形制是对的。这可能是某个亲王福晋自皇室得到的赏赐,满清制度虽严谨,逾制赏赐的事情却是常有发生。特别是清末,记载慈禧赐给亲王及福晋的衣褂远远逾制,例如,赏给恭亲王奕……”
一番话,说得周凡吉昏头转向,已是完全弄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有拦腰打断:“好了,好了。我是听不懂这些。总之,那样古物非常珍贵,对不对?”
“不仅如此。这家店的老板并不知道这样东西究竟价值几何。这件东西买下来,再去拍卖会卖掉,必定大赚一笔。”李淑宁说得眉飞色舞,“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喜欢淘换古董?我想这一次该是我出头的时候了,弄到这样一件东西,可是玩古玩的人梦寐以求的事。”
“我能理解。”周凡吉点着头,心里已经有所预感,但仍然还是问,“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李淑宁略略低头,摆出最柔弱无助的样子,盯住了他,“这话提出来有些难堪……若不是我把你当好朋友,我也不会贸然开口说这个……能不能请你替我垫付一下?”
不等周凡吉开口,她立刻又接上:“我会尽量不给你添太多麻烦。我在国外有一个托朋友办下来的账户,里面存了不少钱,足够买下这个金约,只是转账很耽误时间,至少也要两三天。所以我想,不如你就先帮我垫付,然后我想办法把钱汇给你,你看这样行吗?”
周凡吉慢慢将眉毛挑起来,上下打量过她一番,缓缓开口:“我觉得很奇怪……你觉得我可以拿出那么多钱?像我这样一个只在唱片店打工的人?”
“我……”李淑宁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她千算万算,想到种种不让他生疑的解释,却唯独忘了这一条——周凡吉表面上是个穷人。尽管她确实知道他可以拿出这笔钱,但她怎么跟周凡吉解释?难道告诉他,她暗地里调查了他的一切?
嗫嚅片刻,她只得勉强笑笑:“对不起,我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光想着要跟人借钱,却没想到……对不起。”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有能力的。”周凡吉也对她笑笑,“我们找个凉快的地方喝点东西好吗?”
“我想,也许将来我可以做个专职古董商。”
在冷饮店,李淑宁含着吸管,微笑着凝视窗外的阳光。
“到各地去兜兜转转,看看古迹,观光风景名胜,从偏僻的乡下淘换到一些好货,然后卖给识货的人。当然,实际上不会像说得这么轻松而且有趣,是会有很多麻烦和艰辛的,但我想我会做得很愉快。”
“这是个不错的梦想。”周凡吉对古董行当一窍不通,也只能点头,“那个金约就是你的起点?”
“我觉得拿它来当一个正式的开头是很不错的。”李淑宁低下头,“其实,若不是我自己冲昏头,也不至于跟人借钱。那个老板跟我说,金约已经被人看中了,这一两天随时可能卖出去。所以我才……”
“那个老板不接受电子转账?”
“他!”李淑宁失笑,“他七十多岁了,连ATM都不用呢!他只相信现金。”李淑宁拍拍他的手背,“你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我自己能搞定的。如果实在不该是我的,谁也没办法。”
“如果要做古董商人,你不是会到处跑?到时候就很难联络你了。”
“其实,我本来计划两三天后就去外地,参加一场古董拍卖会的筹备。倒不是为什么,只是想增加一点经验。以前我还从来没有参加过筹备呢。”
“如果你买到金约,你会到那个拍卖会上去卖掉?”
李淑宁被他说中心事,只得侧着脑袋一笑:“刚刚不是说,咱们别提这件事了?反正,就当作是去外地观光一下,也不错。”
“我收到你的电子邮件和短信那么多次,今天才知道你有这样的计划。”
“我……本来也是这两天才决定的。”李淑宁玩弄着小铁勺子,“我在这里过得不顺心,换个环境也好……一个周之前,我都没想自己会下这样的决定。被父母知道,一定很吃惊。”
“是因为那些谣言闹得吧……”周凡吉低声自语。
忽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夏芙明打来的电话:“我一直找不到你,你是不是跟李淑宁在一起?”
“哈,哈,”周凡吉发出怪笑,“昨天你把我锁在门外,现在你反而想到要找我?”
“我没空跟你嚼舌。我问你,李淑宁是不是开口跟你借钱?”
“你怎么知道?”周凡吉略微诧异。
“千万不要借给她!”夏芙明在电话那边尖叫,“无论她说什么,绝对不要借钱给她!记得我说过她是个骗子?她正打算坑你呢!”
“你不要冲我大声尖叫好吗?我要被你弄聋了!”周凡吉把听筒挪开,揉揉耳朵,“你又说她是个骗子,又说你们有过节,又不肯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害得我回不了家,今天又冲我大声嚷嚷,你到底想干吗?”
“我来救你的,笨蛋!”夏芙明嚷得更大声,“少啰嗦,快告诉我你们在哪儿?”
“告诉你,好让你来当面对我吼?我觉得你最近真是很神经,跟你比,李淑宁再怎么看也是个正常人。本来我还没打定主意,但现在我觉得应该帮助她一下——既然你不肯告诉我实话,我只好相信自己的感觉,把她当作个可以信赖的人看待。”
“你想做什么?等等,笨蛋!”
周凡吉把电话挂掉,换上一副笑容,重回座位。李淑宁也刚刚吃完一客冰淇淋,抬头向他一笑:“谁的电话?看你脸色好像不一般。”
“没什么,只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有办法弄到你需要的钱。”
周凡吉那个账户已经是许多年没有动过了,不知道里面具体究竟有多少钱——乍一看,连自己也吓一跳。没想到这几年父亲陆续给出的钱,竟然会有这样大的数目,感觉简直好似从天上掉下来的。
只可惜终究并不是自己的钱。自这账户里用钱,感觉总像是欠债。所以这么多年来,尽管有时候过得很辛苦,他也不曾想过要动用这笔钱。今天肯为李淑宁破例,他自己也未料到。
想到夏芙明的话,其实他也不是全然不信的。李淑宁对他的好感来得那样突然,总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虽然也曾头脑发昏,飘飘然认为是自己魅力所致,但事后冷静一想,便知道可能性极微弱。
而至于李淑宁究竟有什么目的,则他的想法又跟夏芙明不同。他相信她并不是为骗钱,只不过受了别人的委托来接近自己而已——委托人多半是父亲。那自觉亏欠了儿子的男人,年轻的时候也叛逆过,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强求,于是特别安排这样一场剧情,交给李淑宁去演,期待两人能有真正的发展。
这不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在李裕中托夏芙明带来那句“小心”之后,周凡吉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应该没错。他不拆穿,一方面是因为李淑宁确实有魅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好奇后面要怎样发展?
他实在很想把这出戏看到底。
因此这时候动用这笔父亲给的钱,也是心安理得。左右不过是父亲请来的人,开口要钱,谁知道是不是剧情中的一环?
在银行大厅另一端,李淑宁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网上银行端口,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输入周凡吉的帐号,又输入一个颇大的数字,点了“确认汇款”。
“……大概72小时左右,就能收到汇款了。”李淑宁关上电脑,一转头,倒看见周凡吉已经双手捧着一个老大的银行袋子,整个送到她眼前。
“动作这么快?”她骇笑。忽然又有点不舍似的,垂下眼睛,“你真肯将这么多钱,就这样借给我?”
“你不是已经把帐划给我了?”
“但是……”李淑宁将那袋钱紧紧抱在胸前,楚楚可怜地,将眼睛眨了眨,“为什么你这样信得过我?你……你难道不怕我真的是个骗子?也许我用了什么手段,这些钱你可就要不回来了。哪怕我不是骗子,借这么多钱给我,你也没有好处的。”
“我只是相信你,好处不好处的,我倒没想过。”
李淑宁一时无语。趁机偷窥他,眼角眉梢透露的意味,她感觉得出,他说这些话的确出于真心——这倒是好兆头。终究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虽然他喜欢的并不是自己。
“……你真是我遇见过最不一样的人,什么都不为,也可以对人这样好。”李淑宁低着头,心思闪电般地转了几圈,终究还是决定最后再试一次。
“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好了。”她对他说,“至少我不用这样仓促地离开。你知道我喜欢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有你。”
“不要这样说,”周凡吉下意识掉开目光,知道麻烦的问题来了,再不敢与她对视,“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李淑宁仍是追问。仿佛有什么东西滞在喉咙里吐不出去,声音都有些哽咽。
“这……”周凡吉更觉得周身不自在,几乎恨不得掉头跑掉。嗫嚅半天,终于还是说实话,“我是很欣赏你,不过不是那种喜欢……我也说不上来。我没有喜欢过什么人的。”
“就是你这句话,害得我总有幻想。总以为说不定你其实心底喜欢我,只是你自己没发现。”
“不,这个,我……”周凡吉终究是被她弄到脸红了。大庭广众之下,只觉得手脚都没地方摆。“我承认我对你和夏芙明完全不是一样的感觉……你真认为我可能喜欢夏芙明?”
“你还问我?压根我不该挑起这个话题的。”李淑宁苦笑着,只觉得一阵阵地颓丧下去,甚至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也会这样输,且是输给一个样样不如自己的夏芙明——本来是难得的,她觉得不太忍心去骗一个人。只是因为周凡吉太呆,莫名其妙就对一个既不知来历又不知背景的陌生女子好,又不是为了贪图她什么。仿佛纯粹好心病发作,反而使她另眼相看。当他毫不犹豫地把钱给她时,她心底的确是滋生出一层与金钱无关的好感。
没想到这次反而是这样一个人,辜负她的心意——简直是报应。以往总是别人追求她,而她毫不动心。终于有一天她对人有了好感,反倒对方看不上她。
好在她陷得不深,来得及抽身。甚至,他的钱还在她手上,还有机会向他报复一下。
强打精神,李淑宁又向他一笑:“……对不起,是我不好,没头没脑问这些话,让你为难。我们还是去古董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