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明晃晃的拒绝,王丽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种巨大的难堪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她。
她咬着下唇,猛地收回手,紧紧抱着那个滚烫却已显得无比尴尬的保温桶转身快步冲出了车间。
第二天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周记小院铺上一层暖金色。
周母坐在院中的小马扎上,腿上放着一件织了一半的深蓝色毛线衣,粗糙的手指正灵活地挑着针。
王丽娜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周记门口,这次她手里拎着个漂亮的纸袋,里面装着几团颜色鲜亮的进口毛线,还有两根崭新的竹针。
她特意观察过,今天那个叫许寒笙的女人不在,在这铺子里的只有周大哥的母亲。
“周阿姨!”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声音清脆。
“在我是周大哥的同事,我叫王丽娜。我买了点新毛线,想学着织件毛衣,听说您手艺好,特意来请教请教!”
她自来熟地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周母旁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周母腿上那件半成品。
周母是个老实厚道人,除了杨小虎以外她也没见过周至樵别的同事,虽然有点好奇这农机站还有女同志呢?但人家这么客气地来请教,为的也只是个小事儿,她就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脸上堆起朴实的笑容。
“哎呀,你这小姑娘太客气了,我这也就是瞎琢磨,织着玩儿的。”
“阿姨您太谦虚了!”
王丽娜笑着拿出自己买的毛线,故意挑了个鲜亮的鹅黄色。
“您看这颜色怎么样?我想着……织件男式的,宽松点。”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试探的羞涩。
“对了阿姨,周大哥平时……都喜欢什么颜色呀?深蓝?还是藏青?我看他好像挺常穿深色的。
我朋友的身材和周大哥差不多,我想如果周大哥能穿的话,我朋友肯定也能穿。”
周母不疑有他,一边拿起王丽娜带来的毛线看了看,一边随口道。
“你说至樵啊?他穿衣服不挑,耐脏就行!颜色?好像没啥特别喜欢的。”
她说着,很自然地拿起自己腿上那件织了一半的深蓝色毛衣,语气里带着点朴实的骄傲和满意。
“我这手艺算啥,我家儿媳妇的手艺才好!她织出来的衣服,至樵都舍不得穿,放在房间里当个宝贝似的护着!寒笙那孩子手巧,针脚又匀又密,比我这老婆子强多了!她最知道至樵喜欢啥样的,织的尺寸也合身,至樵穿着可精神了,等她回来了,让她教你!”
“寒笙织的毛衣最合他身……”
“她最知道至樵喜欢啥样的……”
周母无心的话语狠狠扎进王丽娜的耳朵里。
她捏着毛线针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鲜亮的鹅黄色毛线在她指间被勒出一道深深的凹痕。
脸上那刻意维持的甜美笑容也瞬间僵住,如同精致的面具骤然开裂,露出底下难堪的底色。
一股强烈的酸涩和妒火猛地冲上心头,烧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抽疼起来。
又是那个只会卖蛋的村姑!无名无分的就住到男方家里,她不知廉耻!
还把周家人都哄成这样,这个村姑凭什么!?
王丽娜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
她猛地低下头,假装研究毛线的针法,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腾的阴霾和怨毒,手指在纸袋里无意识地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光滑的玻璃瓶,是她特意托人从省城捎回来的进口雪花膏,瓶身小巧精致,散发着淡雅的香气。
她原本是打算送给周母的,可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王同志、王同志?”
周母见她低头不语,疑惑地唤了两声。
王丽娜猛地回过神,抬起头,脸上已经重新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僵硬和苍白。
“啊……阿姨,我突然想起来单位还有点急事,得赶紧回去一趟!这毛线改天再来向您请教!”
她几乎是仓促地站起身,连凳子都带倒了也顾不上扶,抓起装着毛线和雪花膏的纸袋就急匆匆的离开周记。
讨好周母根本没用,关键还要从周至樵身上入手。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边只余一抹暗红。
周至樵推着自行车,刚拐进通往自家铺子那条熟悉的巷子口,一个身影就从斜刺里猛地冲了出来,再次拦在了他面前。
是王丽娜。
她显然是在这里等了很久,精心梳理过的卷发被寒风吹得有些凌乱,鼻尖冻得发红,眼圈也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雪花膏的小巧玻璃瓶,瓶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点微弱的光。
“周大哥!”
她仰着脸,声音带着委屈,将那个冰凉的小瓶子直直递到周至樵面前。
“这个给你!我知道你手经常接触机油,这个雪花膏是进口的,特别滋润,对皮肤好,不管你喜不喜欢,你一定要收下!”
周至樵的眉头瞬间拧紧,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不耐。
他甚至连脚步都没停,只是握着车把的手微微用力,自行车灵巧地往旁边一偏,高大的身躯也随着车子的移动自然地侧开,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避开了那递到眼前的瓶子和人。
“不用。”
他的声音比这初冬的晚风更冷硬,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丝毫停顿。
“周至樵!就算只是普通朋友,我送你一些小东西那也没关系吧?你怎么能一直这么无视我!”
整个农机站都没有男人像周至樵对她这么无情!
周至樵懒得理,他的目光越过王丽娜僵硬的肩膀,精准地捕捉到了巷子尽头、自家铺子门口亮着的那盏昏黄灯泡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许寒笙正抱着胳膊斜倚在门框上,肩上披着一块毛线披肩御寒,暖黄的灯光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
她显然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看戏般的浅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