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笙,过去、过去是我糊涂,是我对不住你。”
褚天贵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许寒笙,里面燃烧着一种病态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渴望。
“听说你在县城开了个铺子?我也不好去铺子里打扰你,所以只能在这等你。”
许寒笙嗤笑,到底是不好意思去打扰,还是怕去了遇见周至樵被周至樵扁一顿?
他声音还在继续。
“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我们两才是最合适的人,你会做生意,我刚好有足够的钱给你拿去花,只要你点个头,过去的事咱们一笔勾销,我褚天贵八抬大轿娶你回家!”
似乎是怕许寒笙不明白他的诚意,他还抽出三根手指对着天:“我对天发誓!以后整个褚家养殖场都是你做主,我什么都听你的!我的钱也全都是你的!”
许寒笙为什么自己开店?还不就因为周家那小子没能力没本事养活一家子人,还得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做生意赚钱么!
他褚天贵可不同,有厂有大房子,只要许寒笙跟了他,那以后就是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虽然说现在厂子出了点小问题,可这都是他们厂里内部的事情,许寒笙肯定不知道啊!
以后等人进了褚家的门,知道这些情况,还能不着手解决?
他如今算是看出来了,许寒笙才是有真本事的人,养殖场的大问题,还得许寒笙出手才能解决。
退一万步说,要算是解决不了,就冲着这小妞儿的颜值,爷们儿也不亏不是!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从两人之间穿过。
褚天贵的话语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和可笑。
许寒笙浑身血液倒流,半晌她冷笑一声:“嫁给你,然后呢?做你刀下亡魂?”
她似乎又回到前世褚天贵找到功成名就的她,哄骗她和他复婚那一天。
前世她是愿意相信这个男人的,毕竟是同床共枕过,她愿意放下对褚天贵的成见,复婚之后和他相伴到老。
可事实告诉她,付出真心给不值得的人,活该被千刀万剐!
褚天贵愣了愣,没听明白许寒笙的话。
“什么意思?这......笙妹子,你这话说的,怪渗人的......”
许寒笙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极尽嘲讽的弧度,那弧度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褚天贵,你是不是被饲料霉气熏坏了脑子?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看上一个连耗子都嫌弃的烂摊子窝?”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恨不得把眼前之人千刀万剐。
被一个从前看不起的女人当街骂成这样,褚天贵那点强装的沉稳瞬间被抽得粉碎,只剩下赤裸裸的羞恼和不敢置信。
“你他娘的说什么!?谁是烂摊子窝!?”
许寒笙再懒得看他一眼,车头灵巧地一拐就转了个头。
“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除了周至樵我谁都不嫁。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连周至樵的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看她骑上自行车就要走,褚天贵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许寒笙,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你以为周至樵看得上你!他和别的女人约会的事儿你不知道吧?呵,我等着看你被赶出周家,到时候再来求老子,看老子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冷风夹杂着褚天贵的声音传进许寒笙耳朵里,她身子僵硬了一瞬。
唇角抿了抿,到底是没理会褚天贵,恢复如常往家的方向走去。
农机站那间弥漫着浓重机油和金属粉尘味道的维修车间里,巨大的柴油发动机被拆卸开,零件散落一地。
周至樵穿着深蓝色的工装,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沾满了黑亮的油污。
他半跪在冰冷的铁皮地板上,正专注着用一把特制的长柄扳手拧紧一个深藏在机体内部的螺栓。
那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滴在油污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周大哥!”
一个刻意拔高、带着娇怯的女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车间里单调的金属碰撞声。
王丽娜的身影出现在车间门口。
她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时髦的红色呢子大衣衬得小脸白皙,雪白的羊毛围巾松松围着,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一个崭新的铝制保温桶。
她似乎不太适应车间里浓重的气味和油污的环境,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换上甜美的笑容,踩着锃亮的小皮鞋,尽可能的避开地上的油渍,直接走到周至樵面前。
“周大哥,看你连着加班好几天太辛苦了。”
她走到周至樵身边,微微弯下腰,将保温桶递到他沾满油污的手边,脸颊适时地飞起两朵红云,声音又软又糯。
“我……我炖了点鸡汤给你补补身子,趁热喝点吧?”
保温桶盖子缝隙里逸出丝丝缕缕的热气和香气,在这充满铁锈与机油味道的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
周至樵拧螺栓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偏移半分。
扳手在他手中稳定地转动着,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确定螺栓到位,他才直起身,随手抓起一团棉纱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动作很是利落。
他侧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王丽娜和她递过来的保温桶,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不用。”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车间里沾染的冷硬金属质感。
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像一块冰冷的铁板,将王丽娜所有精心酝酿的旖旎心思和少女情愫都挡了回去。
王丽娜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变得有些苍白。
递出保温桶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可周至樵已经转过身,弯腰去拿地上的另一件工具,宽阔的背影对着她,将所有的可能都彻底隔绝。
车间里其他几个正在干活的工人或明或暗地投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