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老板这里生意兴隆,正处于野蛮扩张、亟需技术规范与科学管理的阶段,我是省农业技术学院畜牧兽医专业毕业,持有国家承认的大专文凭,对规模化养殖的疫病防控、营养配比、流程优化,有系统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我能帮上你。”
之前上门讨好被无视的气还堵在心里,褚天贵鼻孔朝天。
“呵,我这也有技术员,这能力可不比你差!”
这年头的大学生难找,可也不是找不到,只要出够钱,哪有办不成的事儿!
刘莉一点都没有生气,只嗤笑:“没猜错的话,最近你厂里的鸡鸭,死亡率不低吧。”
褚天贵脸色微变,到底是没读过书的暴发户,脑子反应跟不上,刘莉一句话就把他的话套出来:“你怎么知道?”
养殖厂里死点鸡鸭是正常的事儿,可最近这鸡鸭死亡数量,确实逐渐多了起来。
可这也是场里不外传的事儿,红光场的刘莉怎么会知道?
刘莉冷笑,却也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都是用的同样的饲料,没理由红光场的鸡鸭病死一片,褚家养殖场的鸡鸭什么事都没有。
到现在都没发生大规模的混乱,大概率是因为,褚家养殖场从一开始用的,就是许寒笙交给村民那套“土方子”养殖方法。
许寒笙......那个村姑就不该活在世上!
她眸光一闪,加重了语气,抛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筹码。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我对目前困扰本地养殖业的几种常见烈性疫病的病理特征和防控关键点,有深入的、第一手的观察和研究,其核心原理和实施要点我了然于胸。”
当时许寒笙怎么解决鸡鸭疫病的,她看的清清楚楚,那些“土方”既然能解决红光场的危机,自然也能解决褚家养殖场的问题。
都是科学研究,都是技术交流,她用的可不是许寒笙的技术,用的是她从实际交流经验中学来的东西。
刘莉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褚老板,做生意讲究一个长远,你这里基础尚可,但离真正的现代化、高效化养殖还差得远。原始粗放的模式都是有弊端的,注定走不长远,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就能让你血本无归。
我可以帮你建立科学的管理体系,能将你的场子从‘土作坊’提升到正规养殖场,让那些固步自封、有眼无珠的人,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降维打击。而且,我手里有省城订购商的联系方式,可以无偿提供给你。”
联系方式她是可以给,但这合作能不能争取下来,得看褚天贵自己。
她的话专业名词太多,褚天贵有些听不懂,但刘莉说能帮他把生意做长远,这话他是听懂了。
他脸上的嬉笑慢慢敛去,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算计。
红光场的惨状他有所耳闻,这女人带来的“核心技术”和“省城订单”的诱惑,直击他暴发户心态的痒处!
“哎呀呀!刘技术员!您瞧瞧我这破嘴!”
褚天贵脸上的热情瞬间变得无比真诚,甚至带上了几分夸张的恭敬,连忙侧身让开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您这样的真凤凰,能落到我这草窝里,那是我的福气!什么泥腿子不泥腿子的,以后这技术上的大事,您说咋干就咋干!待遇绝对让您满意,比您在红光场翻个番!”
他别的没有,可钱是不差的。
这段时间单靠这养殖场的收入,县城里的小楼房都买下来了。
刘莉满意,微微颔首抬步踏进褚家养殖场大门。
她没看褚天贵谄媚的笑脸,目光径直投向那片喧嚣的养殖场,冰冷的镜片后,翻涌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即将执掌棋局、将昔日轻视者踩入尘埃的扭曲快感。
这里是她复仇的起点,一个肮脏却有力的跳板,至于这些粗鄙的乡下人……她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不过是她手中暂时可利用的工具罢了。
县城东郊,建筑工地边缘,低矮的油毡工棚散发着潮湿、霉烂和劣质烟草混合的刺鼻气味。
最靠里的棚子里,光线被厚重的油毡布挡得所剩无几,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吴春丽歪在一堆散发着怪味的破棉絮上,那条打着厚重石膏的左腿直挺挺地伸着,像一截失去生机的朽木。
石膏边缘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紫色,隐隐渗出可疑的黄水,散发出阵阵难以言喻的腐坏气息。
日夜不停的剧痛让她整张脸扭曲变形,刻薄被病痛和绝望侵蚀得只剩下狰狞。
此刻她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抠着身下湿冷的木板,指甲缝里塞满黑泥,浑浊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门口,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海、海子!”
她嘶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每一声都带着痛楚的抽气。
“倩、倩儿回信了没?啊?”
上次许倩回来说,在四海饭店找了个活计,和许海一起干工地的工友说,四海饭店那可是大地方!
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里面工作的人都发衣服,穿得干干净净,说话都跟城里大小姐似的!
在那样的地方站前台,又被老板看重,肯定能得不少工钱!
倩儿说了,钱都攒着,攒到钱就好回来接她去省城找大医院治这条腿!
她等了大半个月也没见闺女儿回来,心里也是着急了。
“你再去催催!让她别心疼钱......赶紧的!这腿……这腿再拖下去就真完了啊......”
太疼了。
这种动骨钻心的疼痛,让她白天夜里都不得安睡,她熬不住了,她宁愿去死!也不想继续受这种折磨。
许海佝偻着背,蹲在门口一个用破砖头垒成的简易小灶旁,小铁锅里翻滚着稀薄的菜叶粥,蒸汽熏着他布满沟壑、沾满泥灰的脸。
他默默听着吴春丽的嘶喊,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拿着根树枝,无意识地搅动着锅里寡淡的汤水,半晌,才闷闷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