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是什么，总归是蛋没错吧？卖鸡蛋的个体户？开什么玩笑！她王丽娜，站长千金，文化馆干部，哪点比不上一个卖蛋的村姑？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不服输的劲头涌了上来。
她不甘心啊，怎么着都要去现场看看这个叫许寒笙的到底是个什么天仙人物，能把周至樵迷成这样！
她抓起自己的小皮包，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响声，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架势。
杨小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挠着后脑勺喊她：“诶？你去哪？我送你啊！”
他要是知道王丽娜要去的地方，只怕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
美色误人啊！！
半个小时后，王丽娜踩着高跟鞋，带着一身雪花膏的香气和城里姑娘的优越感，踏进了“周记”铺子。
门一开，一股浓郁的、混合着鲜蛋的腥气、松花蛋特有的草木氨香和咸鸭蛋醇厚咸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味道对习惯了香皂和花露水的王丽娜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
她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用手在鼻子前嫌弃地扇了扇。
铺子里，许寒笙正和几个熟客说笑着数鸭蛋。
她穿着半旧的蓝布罩衫，围着洗得发白的围裙，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脸颊因为忙碌而透着健康的红润，眼神清亮，笑容爽朗，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与王丽娜想象中的“村姑”截然不同。
王丽娜挑剔的目光扫过许寒笙。
......就算介意对方是周至樵的对象，心里有不舒服，可王丽娜也不得不承认，许寒笙是长得真好看。
许寒笙早已不是半年前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现在生活条件好起来，她虽然没特意保养，可财气养人，那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头发、亮闪闪的眼睛，和凹凸有致的身材，怎么看都不像村里出来的姑娘。
王丽娜有些嫉妒，一个村姑凭什么长得比她还好看？
而且这铺子里的味道……她强忍着不适，抬高了下巴，用一种审视的语气开口：“你就是许寒笙？”
许寒笙闻声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时髦女郎和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不理解对方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敌意，但还是点点头。
“我是，请问你有什么事？”
王丽娜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环视着这间不大的铺子，目光扫过柜台里的蛋品，鼻翼又忍不住翕动了一下，那股味道让她胃里有点不舒服。
她实在无法理解，周至樵那样挺拔冷峻、前途无量的男人，怎么会为了一个整天泡在这种“臭烘烘”环境里、卖着上不得台面的“蛋”的女人，拒绝她王丽娜？
“也没什么事。听说这有个店，路过就进来看看。”
说是看店，可那双眼睛，落在许寒笙身上就没移开过。
许寒笙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您随便看，今天的鸭蛋很新鲜。”
“不用了。”
王丽娜像是被那“鸭蛋”两个字烫到，立刻拒绝。
“这味道我可受不了！真不知道......有的人是怎么能忍的！”
她终于忍不住，用手帕紧紧捂住了鼻子，转身就往外走，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走到门口，她又停住，回头看着许寒笙，眼神复杂，有不甘，有轻蔑。
周至樵那样一个帅气的人，肯定不会喜欢这样一个臭烘烘的女人，那些话肯定是拿来骗她的！
一个小插曲而已，并没有影响许寒笙的心情。
松花蛋味道独特，有人喜欢，自然也有人觉得接受不了，都是常事。
她现在脑子里转悠的，是城乡结合处那个纺织厂的事儿。
那天从废弃厂房回来，她就往县工业局跑过一趟。
县工业局那栋灰扑扑的办公楼里，资产管理科在二楼最里面一间，科长姓马，是个五十岁上下、头发稀疏、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许寒笙敲门的时候，他正端着搪瓷缸，翘着二郎腿看报纸。
“进来。”
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口音，不像是清水县的人。
许寒笙进去说明来意，态度恭敬地把材料和一条彩蝶烟轻轻放在桌上。
这年头送人香烟的不少，一送就送一条的，可不多见。
马科长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吹开茶缸里的浮沫，呷了一口，才拖着长腔问。
“你想租纺织二厂那片旧厂房？办的是食品加工厂？”
他放下茶缸，拿起许寒笙那份简陋的“建厂计划书”，草草翻了两页，嘴角撇了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小同志，有想法是好的。但是嘛……”
他拉长了调子，手指在计划书上敲了敲。
“那地方荒废很多年咯，你想在里面生产就得把那地方重新收拾出来。”
这年头在这小县城也不存在装修这样得说法，但只要是人待的地方，安全总得保证吧？更何况是做食品加工，那对卫生也有要求。
这一转下来，水、电、路，哪一样不要钱？就那耗子乱窜的地方，卫生和健康标准肯定也不能达标，这事儿不靠谱。
他摇摇头：“小同志，这件事儿我个人是不建议你冲动行事滴。”
他把计划书丢回桌上，那条烟看都没看一眼。
“马科长，这些困难我都考虑过，也愿意投入资金改造。”
许寒笙解释。
马科长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你们小同志有上进心嘛，我们肯定是支持的，但我们也有我们滴难处，你不要为难我们噻。回去吧，这生意要真想做，方案再改改再说。”
一句话算是否定了许寒笙的计划书。
一连几天，许寒笙都在为这事儿发愁，白天开门做生意，晚上就熬夜修改建设食品加工厂方案，周至樵看着心疼，说帮她解决，也被她严词拒绝。
她要办食品加工厂是正大光明的事儿，所有程序也走的明路，是合法合规的，只要那厂房可往外出租，只要她的食品加工厂条件符合政策规定，那工业局就应该把场地租借给她，用不着靠任何资源和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