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给了她一个眼神，她自然不敢耽搁，不情不愿的转身进了门。
随后，老太太便朝着佟云殊走了过去，面无表情的打量了她一眼，“洵儿昨日何时回来的？”
佟云殊只依稀记得自己睡了一觉，迷迷糊糊中看到了那人的脸，具体什么时候，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且若是昨夜还好好的，为何今日一早就成了那副模样了？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见她不说话，老太太又道：“他未曾回来，你便入睡了？”
这话说的也不错，确实是这样，但听下人说，他应当不会回来，她才想着入睡的。
眼下门口只有她们两人，她弄不清楚老太太的目的是什么。
“这段时日，洵儿都留在府中，此事我自然知晓，他跟你之间的事我亦知晓，洵儿没有在意你的身份，待你是极好的，是以，我便顺着他的意思，不去寻你的麻烦，但有些事情…你或许还不清楚。”
佟云殊抬起眸子看向了她。
“洵儿这病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只知晓是脾脏上的问题，到冬日尤其严重，是以他多数时日都是居住在广济寺来养身子，一来有佛祖庇佑，二来广济寺有一位雪空大师，医术高超，唯有他能护得住洵儿，洵儿身子这般模样，导致外界将他传的那般不堪，如今你留了下来，我不管你是否真心，既然决定留下，只希望你莫要让他寒心。”
“他身子虽不如常人，但各方面哪里不比常人要好，若非身子，便是比深儿还要有出息，你与他生活在一处，也要多照看一些他，我不知以后会如何，只希望他能安稳的度过眼下。”
说到这时，老太太的表情不自觉的变的柔和起来，能看得出来，她对纪司彦是真真切切的关心的。
佟云殊顺从的点了点头道：“是，孙媳知晓了。”
“你是二嫁，起初我会在意，但这偌大的云州，无人愿意跟一个没有明天的人过活，便只有你应下了，观这段时日我对你的了解，知晓你不似传言那般不堪，你和洵儿两人各自皆有不足，是以，我便不在意那些虚的了，只希望你在他有限的时日里能够好好待他。”
“若是他当真命不好，届时，你想离去，我亦不会捆着你不让你走。”
老太太说完这些，脸色有些发白。
佟云殊的心里也有一股莫名的不好受，就好像…纪司彦当真不剩多少时日了…
虽然与他并不熟悉，可记忆中的他…似乎没有脆弱到这个地步，除了今日之外。
老太太的这番话，无疑是让她意外的，起初她本以为这些人都对她的身份充满了恶意，可如今想来……
她不过也是个疼爱孙子的普通老太太罢了。
“今日这些话，我只单独跟你说，你记在心里便可，洵儿这孩子…从小父亲不在身边，母亲又是那般淡薄的性子，他…从未感受过爱意，也只有我这个老婆子心疼他了。”
“祖母，母亲为何对他那般淡漠？今日离开，也不曾见她过来送。”佟云殊问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
这个世上，只有爹不疼孩子，哪有娘不爱孩子的，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老太太将视线挪开，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弧度，“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的那么清楚，萧氏那边，你只管当做没有这个人吧，她的存在对于洵儿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
见老太太没有要说的意思，她只好顺从的点了一下头。
“我听闻明日便是你要回门的日子，洵儿不在，你可多带几个婢女，你那娘家，可不是什么善茬。”
老太太又转过视线看着她，换了一个话题。
“嗯，谢谢祖母提醒。”
“我知你生母早逝，妾室被扶正，也幸好没有将你养歪，你日后的路或许会很坎坷，但路如何，都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的，洵儿不在，有些事情，你自己多想想吧。”
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神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厌恶了，她总觉得她这话里有一层其他的意思，但…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恶意。
她转过身子，缓缓的往院内走着，佟云殊这才发现，老人的步伐有些虚浮，不像之前刚开始见的那般有力了。
抬眼一看，这偌大的纪府就像是笼罩在一片迷雾里，雾气渐浓，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次日一早，青黛和柳嬷嬷便备好了今日回门要用的东西，马车也等在了门外。
紫竹院外等了一排排的下人，正等着她的吩咐。
之前几个说闲话的仆从也是等在了最边上，先前处置泽兰的事他们也都听说了。
说是泽兰被狠狠打了一顿，最后不知死活的被扔出了府外，从头到尾少夫人都没有眨一眨眼睛。
二公子也未曾说什么，即便是老夫人，也没有意见，显然是默认了少夫人的做法。
眼下，他们自然不敢轻易得罪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
纪家有钱，月银给的高，好不容易进到这里，若是再被赶出去，上哪找这么高月银的地方？
佟云殊没有叫多少人，只叫了青黛和柳嬷嬷，以及一个男仆从。
这男仆从名叫墨竹，先前被常嬷嬷打的时候，正好被佟云殊碰见了。
墨竹身材瘦小，像是没吃够饭的样子，胆小怯懦，但眼神却是异常亮堂，那次之后，佟云殊便让人跟在主屋伺候了，常嬷嬷也再没敢动手。
佟云殊身上裹着一件织锦皮毛斗篷，极其暖和，将她整个小脸都护在毛领内，显得越发小巧动人。
她站在那些仆从面前，让人不由得打量起来。
“绿芜，你过来。”
她扫了一圈，随后叫了站在最中间，长相乖巧的女子身上。
绿芜身子一抖，忙走到了佟云殊面前。
“少夫人，您有何吩咐？”
佟云殊从青黛手上拿过之前写好的东西。
“你可认字？”
绿芜怯怯的点了点头道：“略识得几个。”
她将书卷递到了绿芜手上。
“我走之后，你按照这上面我所写的给他们分配任务，若是有不服从的，你可将名字记下来，届时交给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