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夏齐遇见我不躲避了,微微站直,像其他同学一样喊我:老师。
我们的第三次对话发生在一个傍晚。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批改完作业已经很晚了,夏天的暮色如火烧般绚烂,校园里空荡荡,走出教学楼却意外地看到夏齐。他站在树荫下,还有两个女孩子,应该是高三的学生。其中一个大胆地拦在他面前,揪着他校服袖子不放,另一个站在后面低着头小声地说着什么。
这场景不陌生,电影偶像剧里挺常见的表白。
夏齐应该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停地躲避那只触碰他的手,不敢推,不敢逃。
高中校园里,这样的事司空见惯。我本想默默离开,却不料隔得老远就听到夏齐喊我,很急的语气:“老师,赵深老师。”
见我走近,两个女孩蓦地黑了脸,小碎步离开,不忘鄙视夏齐:“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找老师,你以为你还小呀!”
夏齐脸红,足以媲美天边的夕阳。
我与他开玩笑:“我说夏齐,你喊老师原来是要我帮你挡桃花呀?这是怎么回事啊?”夏齐低着头,耐克鞋蹭着地上的沙石。我假装严肃:“我不是迂腐之人,这个年龄谈恋爱是正常的,但是老师还是建议你,等大学了再谈恋爱!”
他终于急了,像女孩一般跺脚:“老师,我没有!”
我哈哈大笑,他似乎才发现我逗他,又羞又恼瞪了我一眼。那是我第一次见夏齐除了面无表情之外,像正常人一样有其他的情绪。
“你怎么还不回家?在这干嘛呢?”
“李叔家有事,晚了。”他倚着墙,看我,纯净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杂质。见我要走,想伸出手拉,默默又垂下。
我想起了小时候家里养的那条小奶狗,每次我去上学,它都是跟到了门口,呜咽着,想跟不敢跟,怕被我妈骂。
“走,老师请你喝杯奶茶。”
他没说话,跟在我身后,脚步雀跃。
校门口的大台北奶茶,三块钱一杯的烧仙草。他应该没吃过,盯了很久才小小啜一口,接着,又是一大口,再像我一样拿着勺子吃里头的花生葡萄干和凉粉。
“好吃吗?”
“嗯,没吃过。”
路灯不知何时亮起,夜色像丝绸裹住这座城,黑色的轿车无声无息停在校门。放下手中的勺子,他起身:“老师,我走了。”他习惯性驼着背,缓慢走向那辆车,我买单,刚想走,他又折回来,小跑。
那是一瓶星冰乐,还带着他的体温,我推回,他又固执塞到我手中。
沉默的夜,他奔跑着回到车里,黑色驶进漫长夜,很快失了踪迹。我把咖啡放进包里,走向小摩托。
那瓶咖啡一直放在我包中,有天中午和隔壁班李老师吃饭,她抢过想开,被我制止后闷闷地放回原处:“这是宝呀?”
我笑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