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丁领着逃荒女，去棺材铺买棺材去了。
华府沉重、威严的大门合上了。从此，华府多了一个年仅八岁的小丫环。进华府之前，她叫什么名字？谁都不知道，谁也不关心，因为，她是用一副棺材换来的，下人们都叫她“棺换”。管家王七一听，大加赞赏。因为，“棺换”与“官宦”同音，华府的上人们都祈盼“棺换”这两个字，能给华府带来吉兆，带来好运呢！
八岁的小丫环，能干什么事呢？可是，总不能让她闲着、吃干饭吧？！管家王七指派她，跟府里专管倒马桶、洗便桶的一个老妈子，当助手，打下手。老妈子乐得自己享清闲，什么脏活、累活，全都要“棺换”独自去完成。八岁的孩子，比马桶带拎环，高不了多少，瘦小的“棺换”，拎着装满粪尿的马桶，十分吃力，非得使出吃奶的劲才行。走起路来，自然就踉踉跄跄、歪歪倒倒。经常是摔倒在地，马桶里的屎尿，倾倒在“棺换”的身上，糊得满身都是，臭不可闻。也弄得堂堂华府，道路上满是污渍，臭气熏天。
管家王七害怕臭气飘进了华老爷的“尊鼻”里，受到华老爷的训斥和责罚。他一边指派杂役，赶紧用水，清洗道路，一边当众责打“马桶专员”——专门负责倾倒马桶、清洗尿壶的老妈子，抓住她的头发，猛扇耳光，直打得“马桶专员”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都说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泥巴”。这话，一点儿也没说错。等管家王七离开以后，“马桶专员”从地上一跃而起，抓住“棺换”的头发，“如法炮制”，除了扇耳光之外，还追加了刑罚：拳打脚踢。几拳几脚殴打之后，“马桶专员”忽然发现，自己吃了大亏：拳头和布鞋都被“棺换”身上的粪尿污染。一气之下，这位不可一世的“马桶专员”竟然逼迫“棺换”，当众给她舔干净！
倔强的“棺换”，宁肯去死，也不愿受辱，虽然她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匍匐在地、动弹不得，可是，嘴唇却闭得紧紧的，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说。
有一天，这惯常的一幕，被刚刚从私塾里放学回家的大小姐华馨儿撞见了。
此时，华馨儿刚满九岁。她一进府门，一股臭气便朝她扑来，差点没把她熏倒。她赶紧掏出白手绢，捂住口鼻。没走两步，就听见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是“马桶专员”正逼迫“棺换”用嘴巴去舔她手背上和鞋面上的屎尿。
华馨儿向身边的下人们，问明了前因后果，大喝一声：“住手！滚开！”
正在气头上、大逞淫威的“马桶专员”，扭头一看：是大小姐！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跪倒在地、连连作揖，嘴里还念念有词：“惊扰了大小姐，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华馨儿盯着正躺在地上屎尿之中的小丫环，看了一眼，顿时，心如刀绞、心生恻隐！小丫环的眼里，除了感激，满是委屈。是啊！这么小的年纪，干这么重的活，完全是她力所不能及，不能承受之重啊！
这一眼，看得华馨儿心软。她决计，要把这个可怜的小丫环营救出来。二话不说，她径直去上房，找到爹爹，要求把屎尿堆里打滚的小丫环“棺换”，赐给她，当“陪读”。
虽然，每天上学放学，华老爷都安排了马车夫接送，可是，女儿独自一人，呆在私塾里的那段时间，华老爷确实不太放心。如果有一个小丫环，跟在大小姐身边，听听叫，跑跑腿，也是一件好事。一向溺爱女儿，对女儿百依百顺的华老爷，连个呑都没有打，一口就答应了。不过，华老爷提出，要指派一个年龄比女儿大的丫环，做女儿的贴身丫环。人大些，成熟些，做事也令人放心一些。
华馨儿却一口咬定：只要“棺换”！换别人？她宁可不要！
华老爷拗不过女儿，只好答应了。
“棺换”做了大小姐的贴身丫环，用华府下人的话来说，那是“从粗糠堆里，跳进米囤里了”，“从粥锅里，跳进肉锅里了”！至少，挨打受骂的日子，从此就结束了！华馨儿虽然年纪不大，却读书识礼、性格温顺，说话细声细气，对下人，也平等相待，从不大声呵斥。八岁的“棺换”，也有淘气、犯错的时候，华馨儿或者一笑置之、不予追究；或者轻描淡写、叮嘱几句。
华馨儿觉得，“棺换”这个名字，土俗，拗口，就自作主张，给她改名叫“珍珠”。
那年月，在豪门大户里当差办事的人，最善于察言观色、最热衷捧上欺下。他们看见大小姐对待丫环“珍珠”，就像亲姐妹一般，自然也就对“珍珠”，高看了几眼，再也不敢欺负她了。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就连在府里有“阎王”这个恶名的管家王七，也不再对丫环“珍珠”，开口即骂、动手就打。他忌惮，“珍珠”的背后，有大小姐撑腰；大小姐的背后，则站着“一言九鼎”、可以决定他生死、荣辱的华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