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笙不是个上班积极的同志,纵然他干的活通常都是其他人的两倍甚至三倍,但他主观能动性太差。
好比午休时看到M牛新来的促销小姑娘,穿着小短裙踩着高跟鞋,怀里抱着一大箱子酸奶从他面前经过,漂亮的脸蛋满含委屈地望着他……
到了下午,刘经理就把袁笙叫过去骂了一顿,把促销小姑娘扭伤腿没法再站柜的事儿推到了他头上。
袁笙吃了个哑巴亏,谁让他从今天开始多了个负责冷鲜柜台加货的“重任”呢?
“你放那儿,一会儿我自己来弄吧。”小姑娘看着袁笙忙出忙进,蒙头干活不言语,心里难免对他有愧疚。
袁笙忙里偷闲朝她笑了笑。
“其实我就是去找刘经理请个假,没想到……没想到会连累你。”姑娘低下头,揉着酸痛的小腿。
袁笙越是好脾气,她就越惭愧。
搬完最后一箱,他才停下,倚坐在一边的空箱子上休息。
姑娘坐在电脑转椅上,袁笙离他不远,由于坐得低,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头顶的白色发旋。
“脚怎么了?”姑娘回过神,脸上浮上抹羞红,怕被发现,赶紧将注意力转移。
袁笙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脚上。
袁笙收回揉摁脚踝的手,乖巧地搁回膝盖上,他看了眼姑娘的脚,皱眉问:“刘经理不是让你回家休息吗?”
这年头,看来脚伤还挺常见。
“我等朋友来接,我一个人,路上不大好走。”
“哦。”既然她这么说,袁笙也就没再接话。
姑娘腿伤行动不便,袁笙暂时没什么活干,两厢沉默了阵,姑娘摸出手机翻来覆去随意看了看,觉得很是无聊,于是又把注意力放回了袁笙身上。
姑娘开口试探地问道:“他们说……说你坐过牢?”
“嗯。”听到姑娘这么问,袁笙的脸上并无过多的不自在。
坐牢,犯罪,都是事实,而他也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姑娘却没想到他会这么淡定,一时间有些惊讶,也觉得自己刚才就这么问出口未免太直接,尴尬地看向袁笙时,正巧袁笙也在看她。
姑娘红了红脸,低下头。
姑娘是大学生兼职,趁着放寒假来超市里当促销员赚点零花钱,她一来就“盯”上了袁笙,还不止一次偷偷观察过他。
一个长相乖巧白净,气质淡定从容的男人。
她觉得以他的言行举止,行为气度都不像是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靠卖体力维持生计的人,就算再不济,也该是个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楼里朝九晚五的小白领。
后来她才从别人的口中探听到他的一些事。
“经济犯”对于她来说是种非常遥远的存在,可她毕竟和其他人一样不可免俗地对罪犯袁笙产生了一丝防备,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年头,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内心和表面一样纯净。
袁笙自然不知道姑娘的心里已经对他的人设反反复复地推敲了无数遍,兴许还纠结过“如果他没坐过牢我一定怎么怎么他”的不正经想法。
他的心里在纠结的是另一件事。
下班时,袁笙看见扭伤了腿的姑娘单脚站立在员工通道门口,好像在打电话。
袁笙经过时听到她对着电话里的人口气不善:“往右往右,不是和你说了地铁口出来就往右手边走吗!”
袁笙觉得这可真不能怪她那位朋友,对于一个和你站在不同角度的人来说,所谓的“往右”是哪一边,还真是值得商榷。
“笨死了!”姑娘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袁笙退回来两步,“我送你吧?”
地站口离得不远,姑娘因为受伤不便才让朋友来超市门口接,但她朋友显然没能领会她的导航精神。
袁笙让姑娘双手撑在自己胳臂上,两个人一路慢腾腾地往前挪。
“抱歉啊,耽误你了吧?”她知道袁笙和他下班走的是两个方向,他们下班晚,地铁还好,公交末班车的错过几率很高。
袁笙下巴埋在厚重的围巾里,不方便说话,默默摇了摇头。
袁笙陪着姑娘在地铁口等朋友,姑娘觉得今天一天给袁笙造成了太多麻烦,没话找话地聊了会儿,可惜袁笙嘴笨,没能聊到姑娘的“正题”上,最后看到朋友到了,姑娘这颗莫名其妙悸动的心才偃旗息鼓。
看着姑娘和朋友的身影消失在地铁口,他才转身离开,谁知竟然撞上了人。
看到人,惊吓得一个踉跄。
沈珏怕他摔着,赶紧搂住人,瞄了眼不远处的地铁口,不咸不淡道,“没看出来,你倒是挺绅士。”
袁笙:“……”
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怎么了?”沈珏板正他的肩膀,又替他紧了紧脖子里的围巾,“上班太累了,嗯?”
袁笙想要推开他的靠近,却被沈珏一把抓住了手,一边捂住一边心疼道:“手这么凉……”
袁笙抽回手,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
他的这一行为让沈珏脸色微变。
袁笙知道他生气了,只是隐忍着不发作,而他也不想在大马路上和沈珏争吵。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把所有情绪压下,谁也没再开口,一前一后走在路上。
袁笙一整天都在想,他为什么要跟着自己呢?
如果仅仅是觉得亏欠,正确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是丢给自己一大笔钱吗?
不应该是,欠什么,还什么吗?
“等等,你不会想走回家吧?”沈珏一路上默不作声地跟在袁笙身后,直到发现他径直路过公交车站,又没打算叫车,才上前两步扯住他手臂。
“末班车没了。”袁笙好脾气地解释。
沈珏脸色一沉,视线从袁笙的脚踝处移到他脸上,“我昨天给你揉了大半天,你就这么着急着‘破坏’?”
袁笙轻轻甩开他的手,耐着性子,“其实走回去不远,半个小时而已,我经常走的。”
袁笙以为自己还算诚恳的解释在沈珏听来却极其讽刺!连带着这些天已经严重透支的耐性也顷刻间土崩瓦解。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出现,我也明白自己有多混蛋,我不奢求你能原谅!你是骂是打,我都认,可你不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你随便拿个女人当挡箭牌,你觉得你这么做有任何意义吗!”
没等袁笙解释,他双手用力抓在他肩头,狠了声:“你到底想怎么样!到底想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回头!!!”
“她不可能和我怎么样,我是个坐过牢的人。”
无视他的愤怒,袁笙拂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