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盛因为担心庄琳一个人在家,先回去。
下午医生来查房,人虽然暂时没醒,但身体无碍,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
直到最后一瓶点滴挂完,沈珏才在沙发上眯了会儿。
才刚有点睡意,就听到病床上传来动静,他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坐直。
袁笙醒后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愣,身体的虚弱让他无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阿……珏?”当眼角余光瞥见沈珏的身影时,他有些难以置信。
他在醒来的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死了,来到了另一个未知世界……
沈珏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退得差不多了,但他发现他的眼神迷茫,整个人呈现出不清醒的状态。
他正要转身去叫医生护士,被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抓住了手腕。
袁笙怕他又要一走了之,他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半攀着沈珏的手臂,挣扎着坐了起来。
四十度的高烧,一度把他烧成了灰烬,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抗议着身体的难受和痛苦,痛得他心绪难平,心乱如麻,心如刀割。
如果他被疼死了,那就一了百了,可他没死,就得继续忍痛活着。
袁笙的嘴唇抖动着,艰难地开口:“你别……别怕我,我不在乎自己以怎样一种方式活着,就算是死,死了也是……我自己的事,和任何人无关。”
他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又怕他没耐心听自己再说下去,握紧了沈珏的手。
“阿珏,我们……我们再试一次,你就再信我一次!如果这一次,我还是让你……失望,不用你离开,我……我自己……走……”
说完,他满心期待看着眼前的人,他想他到底还是无法任凭自己倒在他眼前,眼看着自己死而无动于衷。
他因为高烧昏倒后并不是一点意识也没有。
早高峰堵车,他一路背着自己连跑了三条马路的时候,“死而后已”四个字一直在脑袋里挥之不去。
他想,毕竟是陪伴了那么些年的活物,到死了的时候也会生出点感情来。
在他们之间所有纠缠中,不仅仅是自己给了沈珏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沈珏同样给了他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不算很温暖,可却是他在遇到他之前羡慕不已,不敢想象的。
他对自己总是很冷漠,可偶尔的温情,点点滴滴的相伴,对于袁笙来说却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不仅珍贵,这简直就是一场美梦!
他总是怕梦醒,怕自己又回到最初,被所有人抛弃,没有家没有家人,就像个没人要的流浪儿,徘徊飘荡在这世上最阴冷的地方。
所以,他才一直不肯放开他的手。
沈珏长时间的静默不语,让袁笙开始心慌。
他用尽全身的气力将沈珏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掌心,拼命忍住会让对方更加厌恶的眼泪,他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低到颤抖,“阿珏,别……扔了我……”
两秒过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求你了……”
他闭上眼睛,一脸痛苦地将额头死死压在沈珏的手背上。
有些爱,从未减淡过一丝一毫,只是因为爱得太过痛苦,只好把奋不顾身的热烈转变为悄无声息的陪伴。
有些无法公之于众的感情,更是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袁笙已经穿越过了黑暗的隧道,也明白了再努力的追逐也不可能追上光的速度,可他依然不愿意就此放手。
因为爱沈珏,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事。
而沈珏,也许是被袁笙这一次的不顾一切震惊到了,也许真的相信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就连他和别人结婚都能接受的承诺,在经历了这一次的大吵过后,两人回到了最初的相处模式,也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及所有不开心的事。
年底公司给员工发了笔数目可观的年终奖,还去海南开了个年会,除了要在家陪老婆的董家盛和蒋会计没去,连袁笙都跟着去了。
大家一起在潮湿温暖的海边呆了三天,白天躺在沙滩上看看海,晚上一起去酒吧胡闹一通,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在海南住了两晚,沈珏每天会来袁笙的房间。
南国舒适的暖风和来自那个人久违的温柔缠绵,让袁笙都快忘了那些心痛的过往。
从海南回来后,沈珏回了趟H市,他平时工作忙,很难得才会抽出个周末开车回去看看王芸,所以每一年春节,他一定会回去。
这一次回去沈珏耽搁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回来后春假都快结束了,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地一头扎进了公司。
主题公园的项目已经全面启动,前期接洽都由董家盛在跑,可随着庄琳预产期的临近,沈珏就把他手里大部分的事情接了过来,于是会经常跟着复兴的人全国各地跑。
相反于沈珏的忙碌,袁笙过得愈发清闲。
电大的课程基本已经结束,他知道公司最近忙,所以除了一些被通知必须到场的时候,他几乎不再出现。
这天沈珏临时出差,作为复兴的代表方之一要飞去M国和投资方谈第二期的方案,前期方案在技术上有问题,投资方急于让复兴拿出整改方案。
通知来得很突然,走得仓促,沈珏匆忙收拾好行李就去赶了最近一班的航班。
十几个小时候,一落地,刚打开手机就给袁笙发了个消息过去。
袁笙在逛超市,他看最近沈珏又忙得嘴角起了热泡,才出门买点龟苓膏。
看着“临时到M国谈事,已安全到达,勿念”的消息时才知道原来沈珏一晚上没回来是赶去了M国,他不但没对他的“隐瞒”伤心,反而将这条短信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勿念”两个字,让他百爪挠心,不得安生。
他让自己勿念,是因为他很清楚他的每一次离开,自己会有多么想念。
再怎么样,从相识到现在,过半的人生,他心里不可能真就什么都没有。
他害怕的不过是他的病,是他会不死不休地缠着他,要是这一切永远不会发生,袁笙始终抱有希望,他们可以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沈珏去了M国的第三天才忙里偷闲给袁笙打来了电话,简单说了下自己那边和投资方谈的进程,大体上问题都已经解决,他再陪着复兴的人呆上两天就可以回来。
问题解决,他的心情貌似不错,还和袁笙开玩笑说可惜这次来得匆忙没机会去看场球赛。
袁笙笑而不语,听着电话背景里叽哩哇啦说的各国语言,心里不免期待。
等他这次回来,等忙过这段时间,他们可以规划场旅行,去M国也不错,那就去美西的一号公路自驾,去拉斯维加斯放纵,要是凑巧,说不定还能去看这一季的总决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