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丢了,同事酒醒后差点就要把自己头上没剩几根的毛全都抓秃噜了。
给沈珏一连打了几个电话,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故意,一直没接。
好不容易熬到上班的时间,却发现永远第一个到岗的人竟然迟到了!
一见他出现在办公室,同事火急火燎地和他商量,说是趁没发现合同丢了之前赶紧联系一下甲方,再重签一份,兴许还能补救。
可沈珏大概昨晚上喝的确实多了,酒到现在都没醒,相反与同事的焦急,他倒是一副高高挂起的不在乎姿态,看上去压根就没将这件事当成眼前最重要的大事。
同事甚至觉得他很不对劲,不管和他说什么都没反应,像是丢了魂,又像打算破罐子破摔,不想干了的意思。
这件事,最后还是捅到了部门经理那儿。
丢合同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大不了再签一份,往大了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毫无责任心呗!
设计部的这位老总,在位已久。
“已久”的意思是这么多年,因为没干出过什么大成绩,想往上走,走不了,憋屈在这个位置上多年,心里早已怨气满载。
再加上现在全球经济不景气,特别是他们建筑行业,在整个房产大环境不好的情况下,在资源和成本的不断缩减下,公司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一天一个制度和政策的实施都挽回不了夕阳产业的下坡路,这些以为自己手上捧着铁饭碗的人开始担忧,搞不好自己什么时候就得被迫下马。
所以对于部门里这批手里拽着过硬文凭,又努力又肯学的新人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紧迫感。
设计部这些年,前前后后被他挤兑走的人不少。
而每一次逮到机会训他们,都得把办公室的门开得笔挺,生怕没人知道这些新人不靠谱,成天给部门惹祸,要不是他这个部门经理时常给兜着,设计部迟早得完。
那位和沈珏一起去签合同的同事借着客户突然有事找,脚底抹油地开溜了。
其实经理原本针对的也不是那个老油条同事,这个项目从拉进来到签约,沈珏才是灵魂人物,那一位不过就是给他打个下手罢了。
骂了足足两个多小时,让实习生进来倒了一次又一次的茶,实习生每次进来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被他们老总的唾沫星子淹死,偶尔听到一两句难听的话,心里实在为这位被骂的同事担忧。
一直骂到午休才终于安静。
也是巧,这边刚骂完,那边前台就把合同给送来了。
说是就在刚才,有人把合同送到了前台,连个名字都没留下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前台姑娘和别人绘声绘色、一脸花痴地形容,那位专程跑来送合同的还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哥哥”。
于是公司一整个下午又围绕着“好看小哥哥”掀起了一阵不小的八卦风波。
有人推断他是日料店的服务员,还打趣让沈珏他们记得给那家店送面锦旗写封表扬信以示感谢。
这一回,经理又在骂资上添了一条:大公司设计部的人竟然连日料店的服务员都不如!
坏事传千里,很快,公司里谁都听说了一句话——
设计部新来的小沈,被他们老总骂连个服务员都不如!
暗地里的嘲讽,背后的指指点点,铺天盖地朝沈珏砸了过来。
午休吃饭时正巧遇到他过去项目上的同事来公司办事,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阴阳怪气地恭维了他一番,说他有眼光,去糟留精,给自己挑了个好部门,现在是一人得道,以后要是平步青云了,可别忘了他们这些还在项目上苦熬着的老同事。
沈珏一整天,都在默默忍受着无数道落在自己身上看好戏的视线,而看好戏的背后,是轻视和蔑视。
公司上下都以为他一整天心不在焉,是因为被老总骂被同事嘲笑,他脸色难看,心里一定更痛苦。
其实谁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让人难以置信,甚至是诡异惊悚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今天一大早,他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除了人躺在上面床单不可避免的褶皱外,衣物被整整齐齐地叠方在一边。
没有一地凌乱的酒瓶,没有某个白皙清瘦的身体,没有……任何暧昧缱绻过后该有的特征。
昨晚上发生的一切,像极了一个断断续续的梦境。
梦境?怎么可能是一场梦呢!
他们做了什么,不需要一室狼藉的佐证,他心里一清二楚。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就算喝得再醉也不会忘了发生过的事情,可他今天早上醒来时多么希望自己能喝断片了呢!
记得又怎么样呢?昨天晚上他喝醉了,他也喝醉了,喝醉后做的事,哪怕是……是酒后乱……也当不得真!
袁笙在沈珏醒来时匆匆忙忙地离开,像个贼,唯恐主人醒后发现自己最最珍贵的东西被人偷了。
他知道自己昨晚上趁人之危,在他意识不清时没有阻止他,反而循着心底深处的渴望一路错到了底。
他不敢想象在那人清醒之后会有多恨自己,所以他逃跑了。
四年后归来,他以为自己已经伪装得很好,至少在表面上收起了对这个人过多的贪恋,他信誓旦旦说的“老同学”是他能给自己标榜的离他最亲近的位置。
他忍受着长达四年,身体上,心理上的痛苦,每一天每一秒地捱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当他们再次相见,他可以以一个普通同学的身份,用一种平常不过的神情态度来面对他。
他只是想遵守当年他们之间的约定——
我们两家人可以定居在同一个城市,房子也买在一个小区,做楼上楼下的邻居。
他当然早就不奢望他践行诺言,可袁笙在很久之前已将这个约定镌刻进了骨髓中,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会试着去实现。
他以为自己快要成功了,可没想到只用一点酒精就让他原形毕露,让过去四年所受的煎熬全都化为虚有。
那些看穿一切后的了无牵挂,茕茕孑立,永远只属于旁人。
而他自己,即使被绝望推向过断崖,被妄想吞噬过灵魂,哪怕被最爱的人刺穿过胸口,他也根本做不到离开他的身边!
昨晚上,在极致的缠绵中,当他温柔地拂过自己身上斑驳的伤口时,过去四年中所有的痛苦都变得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