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本来韩竞答应南宫琨要帮他家对付丧教,但后来因为赵无商的出现,韩竞无端地摆起了臭脸,郑桢、凤銮山本还替他担心,怕是这回要出尔反尔了,孰料,韩竞又突然问起丧教何日来访,郑桢和凤銮山这才放下了心。
南宫琨只道是韩竞等人能人脾气大,便也不敢与这几个晚辈计较,便好生地回道“便是今晚了,听闻是丧教素来施行杀戮令时都是悄无声息的,无人见过,所以,根本不知道是何样的人会来。”
韩竞又问赵无商道“你在丧教待过,也不知道这些事情?”
赵无商摇头道“杀戮令乃是极其私密的令旨,何人执行、何时执行,上头颁布下来下面只管做,不得向外声张一句,否则与判教同罪。”
韩竞“那你进教多久?执行过杀戮令没有?”
赵无商道“我进教八年,只执行过两回杀戮令,一次是在进教第六年,第二次亦是最后一次便是在三个月前。第一次是针对一个刚刚起步的教会,当时我跟着同教的师兄们进了那掌教的家中,正巧当日那掌教不在,我们六十六人对着那掌教的家眷,杀人、放火、老弱妇孺一个不留,记得当时杀红了眼,血流成河,那些妇人的哭喊声撕心裂肺,而今想来,仍旧心有余悸。”
韩竞皱着眉头,见他答非所问,又问道“我是意思是,你们当时是如何进得那户人家?”
赵无商寻思片刻,道“便是大张旗鼓地就进去了。”
韩竞听罢,空叹了口气,道“原来佛祖境内也有如此灭绝人性之事。”
转眼,天色向晚,酒宴歇罢,韩竞等人各自回了各自的房中呆着,临走之时,南宫琨还也未问韩竞一句想要今晚如何对付丧教的杀戮之令,因他江湖老儿,绝对耐得住性子,只是赵无商年轻气盛,见韩竞等人走得干净时,便问他岳父大人南宫琨道“岳父,看那韩竞一干人等莫不过只是问了些丧教之事,而今晚如何对付杀戮令却只字未提,岳父,您当真信得过他们?”
南宫琨道“你如何便晓得他们帮不上忙?”
赵无商道“我看他们这一帮人各个书生意气,各自能耐丁点不说,若真是英雄豪杰,也不该是他们那些个瘦瘦弱弱的样子,怕都是些江湖骗子!”
南宫琨笑道“无商,你还是年轻呀,看人有时不能只看这个人,还要看他们如何对待杀戮令一事,若他们真如你所说——都是江湖骗子,那今晚我们南宫府邸是何等的危险!他们为什么还要进来借宿?”
赵无商道“兴许是他们之前不知道我们府上又事。”
南宫琨笑道“那方才不是已经知道了,为何还不走?原因便是他们根本不惧丧教的杀戮令;再者,若是他们之前不知道我们府上有事,那看门口的白灯笼和石狮子脖子上的红花不是一样可以看得出来么?谁家没事会红白事情一起?”
赵无商听罢,连连给南宫琨作揖,道“原来如此,多谢岳父大人指点,是小婿无知了,日后定然跟岳父大人好生学习,仔细看人。”
南宫琨笑笑,用手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并未搭言。
只道韩竞那五人离了酒宴后,南宫琨便给他们各自安排了客房,随后,除却梅雨安和信宛林两个一间客房外,韩竞、郑桢、凤銮山便各自归了各自的房间。
眼见夜色渐深,韩竞点着灯油,坐在床上仔细擦着他的金刀,心里还回想着酒宴之上遇见赵无商时,那丧教时的旧事便如涨潮一般汹涌袭来——那无因无由便会对自己好的诗黄贤、亦敌亦友的秋山、曾栽赃嫁祸给他的晁孙孙……一幕幕恍如昨日,教韩竞目不暇接,转而又忆到那诗罗宫不问因由地任由晁孙孙栽赃自己、那沾了辣椒水的皮鞭在韩竞的身上抽打开来,皮开肉绽!记得韩竞还是判官之时,从来都是他判别人受刑,何曾遭到过如此虐待……
韩竞越想越气,手里握着那把金刀,寻思到赵无商亦是丧教教徒,心里不禁暗恨起来,只把他对丧教的怨恨迁怒到了赵无商的身上,韩竞随即将那油灯吹了,将金刀放在自己的手边,正打算睡下时,忽然一个声音压得极低,说道“怎么回事?我一进来你就把灯给吹了?”
韩竞听出那声音是郑桢,便不耐烦地道“我今日心里烦得慌,不愿开口,你自便吧。”
郑桢听着,便自己施法变出了一缕火苗来,自己重新点着了油灯,坐在了韩竞的床边,道“你何时变得如此节俭了,南宫府里什么没有,竟然还点着油灯?”
韩竞眉头深锁,仍旧躺在那床上,根本不开口。
郑桢又道“你是之前与赵无商有什么旧仇吗?不然干什么人家赵无商一进来没招惹你你便给他臭脸看?”
韩竞已然不搭理郑桢,干脆侧着身子躺着。
郑桢见韩竞始终不愿开口,便道“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话,那我便把我在那酒宴之上看到的事情跟你说一说。看那梅雨安和赵无商同样都是因为女子而判教,从而惹上杀身之祸的,看似这两个人都是有情有义之人,其实我看不然,反而这两个人都是不值得托付终身之流。先说赵无商,好歹在丧教呆了八年,一朝离开了丧教便开始说丧教的坏话,可见此人的品德修养如何,亏得琨师父德高望重,竟然愿意把女儿嫁给如此德行之人,我郑桢还真看不透那老爷子是如何想的;再说梅雨安,他虽护教,看似重义,但是你看他竟然带着信宛林那样一介千金小姐私奔、与他去过那风餐露宿的生活!若是个男儿,真正爱自己的心上人,最起码也要让心上人衣食无忧才是,他却正好相反,你看看滂沱山庄何等富足,你可以想想信宛林之前过得是何等千金小姐的生活,而今却跟着那梅雨安,打扮得……你若不说她是信宛林,我只道那是山里走出来的野人!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梅雨安说与信宛林私奔便私奔了,幸好那泰乔山的风火大王不是个丧心病狂之徒,否则恐怕滂沱山庄也是要被灭门的了。”
郑桢说得义愤填膺,言罢,还去喝了口水,这时韩竞终于开口,道“确实如此吧,若是真心把对方视作心上之人,为何还要把对方推到那风口浪尖。”
郑桢诧异道“你如此说,莫非你在酒宴之上没有发现此事?”
韩竞叹口气,道“酒宴之上我心神恍惚,哪里还有心情去关心这些个事情。”
郑桢见韩竞心里有事纠缠,却又不肯自己说出来,他便也不问,只道“那好了,我来了也只说跟你说说话,那我走了,眼看就要亥时了,你可要提起精神,莫要睡着了。”
韩竞仍旧侧着身子,头也不回,只‘嗯’了一声。
郑桢将门轻轻关上了。
郑桢站在韩竞门前呆了一会儿,见眼前月景不俗,便往花园里走去,便走着,一路上仍旧隐隐约约地可以听见某些个地方里有些下人在哭,郑桢听见便只是听见,也不去安慰,继续往花园的方向走。
正走着,只听见前院忽然老大的一声巨响,随即那锣声便敲打开来——当当当……
郑桢知道,是丧教教徒来灭门了。
郑桢登时做法,幻回白龙,在那空中呼啸一回,只见前院已然失火,郑桢便朝着前院打了个喷嚏,郑桢那喷嚏着实不小,眨眼的功夫豆大般的雨点便打了下来,不多时便把那将要延及后院的火给浇得灭了。郑桢看见那丧教教徒约莫七八十人,各个手持白刀,身着黄衣,见着院里的男女挥刀便砍,郑桢看着不是办法,便干脆飞了下去,郑桢龙尾一摆,横扫十余人,那十余人里凡是被郑桢的龙尾碰过的,直接摔在地上,登时便摔得手断、腿断,更有甚者脑袋直接摔开了花,脑浆溢了一地……
那丧教教徒见郑桢敢反抗,更加变本加厉地砍杀,这一个挥刀、那一个放火、甚至有些教徒专门跑到角落里寻女子求欢,一时间南宫府里狼哭鬼号,被火烧的被火烧、被砍杀的被砍杀、死伤无数……
郑桢复又幻回人身,看见南宫琨、赵无商、凤銮山等人都在奋力反击,可是偌大一个南宫府邸,上上下下百余人,而丧教教徒七八十余人,只凭郑桢几个出手,哪里救得过来?
郑桢看着眼前这狼藉景象,只觉这里好似人间炼狱,那些丧教教徒各个禽兽一般地无恶不作,郑桢心里好大怒火!可惜哪里又能一一将其结果?
郑桢将外套干脆脱了,大步跑回了后院里,看见韩竞的屋子,一脚便踢了进去,怒道“你以前到底与赵无商有何恩怨可否暂置一旁?现在南宫府里百余条人命任人鱼肉,你当真就能安稳地睡下?白寅生——你若今晚就这样睡了,那你我以后便分道扬镳!我郑桢说到做到!”言罢,郑桢便没工夫看韩竞到底是何反应,只顾得赶紧又跑到梅雨安的房间,郑桢又是脚踢上那门,谁知却没有踢开,却是梅雨安在里头将门反锁了,郑桢心里恨得不行,随即朝着梅雨安的门又是几脚,到底将梅雨安的门给踢开了,郑桢只见里头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郑桢也不管其他,只自顾自地怒道“我告诉你梅雨安,你儿女情长我不管!只是此时外面人命关天,你若能真与信宛林在这哭天抢地的夜里睡得安稳,那今晚便好好地睡!因为我明早一定手刃了你们这无情无义之徒!”言罢,郑桢便又赶紧跑回前院里,他本不是嗜杀好斗之人,身上连个兵器都没有,便只是赤手空拳地与那些丧教教徒相博,但任是他郑桢拳脚麻利,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不意之中到底挨了几刀,只因那丧教教徒众多,而且见郑桢之前横扫了他们十余教众,便一一过来报复,一时间七八个丧教教徒过来,那夺目白刀眼看着向郑桢面门劈将开了,郑桢猝不及防,又因身上有伤,一个趔趄栽到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