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韩竞、郑桢随着断臂的显仁来到了那滂沱山庄,先看那院前青山唱幽、碧水舞柔,高墙绿瓦开院落,青苔坐地配金绒;门衔通天大道,气压过往烟云,杨柳稍挂风采意,青石板谱恢弘势,放眼看去,只见那好大一处山庄,气势逼人,直叫韩竞、郑桢看在眼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显仁先自进去,跟韩竞、郑桢道“二位英雄且在这里稍后,待小人进去禀报我家庄主。”
郑桢笑着点头。
韩竞看那显仁进去后,便道“我总算是知道这滂沱山庄的庄主为何敢因为自己的妹妹失踪便血洗了整座庙的和尚——原来是财大气粗,权势压人。”
郑桢知道韩竞本不想蹚这趟浑水,所以百般地不看好这滂沱山庄的庄主,他便只低头笑笑,并未去撞韩竞的风口。
韩竞见显仁半响迟迟不肯出来,又道“亏得你若此信任他,难道你忘了他的胳膊可是咱们给砍断的?你就不怕他这一进去便去寻帮手来灭咱们?”
郑桢道“这个倒无妨,因为他起初和保清住在清韵庙的初衷便是要给他家主子寻小姐的下落,而今有了结果,他怕是偷着乐还来不及,反之若是没有寻到小姐的下落,便私自回了庄上,又失了保清,自己又断了条胳膊,按他家主子的火爆性子,怕是有进无出了,他该是在这庄上呆了些时间,怎会不晓得他家主子的脾气?”
韩竞听着郑桢分析得头头是道,却也忍俊不禁了,笑道“也就是你,跟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情还愿意如此相帮。
郑桢见韩竞笑了,自己这才笑道“你本是判官,分析此等小事的能力远在我之上,我在你面前说这些个,还是班门弄斧了。”
韩竞叹道“都是旧事了,何必再去提它?”
郑桢知是自己口误,赶紧捂了下嘴巴。
只见那紧关着的大门这时才开,打头出来的便是一个高帽官人,只见那官人一双丹凤眼,两撇傲人须,浑身紫气慑人,不怒而威;看他身着青兽绣花袍,额纹虎头符,韩竞和郑桢一看便知这庄主底细。
韩竞心下暗忖:怕是进了虎口了。
信京河背后跟出来的便是十余个随从和五六个丫鬟,而后便是显仁,显仁赶紧上前,道“主子,这便是那二位英雄。”
那信庄主因痛失妹妹,心里自然是老大悲苦,但无奈想要韩竞和郑桢帮他寻回妹妹,便只好在脸上勉强挤出些笑意来,信庄主笑道“蒙恩二位智谋莅临寒舍,小可受宠万分,若二位智谋能为小可寻回妹妹,小可自当感激涕零,重重相谢!”
韩竞不答亦不睬他,对着信京河的百般讨好,只那后背相对。
信京河见此状况,一时却呆滞了……
郑桢赶紧笑着接过来道“庄主见笑了,在下郑桢,这位是我的好友韩竞,我二人莫不过是无名小卒,听闻庄主有难,能够助庄主一臂之力乃是我二人万分的荣幸,只是我这韩竞兄弟生性冷清,不愿与生人讲话,还望庄主多多见谅。”
信京河即笑道“无妨,能人向来桀骜不驯,也是有道理的。”
寒暄几句,信京河便赶紧把韩竞和郑桢请到了厅上,再三谦让,让韩竞和郑桢坐了主席,自己坐了次席,显仁包扎了片刻,便也入了坐。只见信京河庄上门客上千余人,有在院落之内耍枪使棒的,有在屋内临窗而读的,信京河今日宴请了韩竞和郑桢,他两个以谋士之名入了主席,庄上其它谋士便慕名而来,眼里却多有猜忌、不忿之意。
信京河开了宴后,便叫了一个丫鬟,耳语几句后,那丫鬟便带来了三个人,只见那三个人人人风姿、个个英雄,信京河起身给韩竞和郑桢介绍道“二位谋士,这便是我庄上的人中龙凤——洛千海、凤銮山、尸霆慎,此三人文韬武略,无所不能,外面兄弟赏脸,称他们为‘滂沱三杰’。他们亦是帮着在下寻着妹妹,可惜多时依旧不见丝毫线索,这回有了二位,如今五位俊才,在下的妹妹归家之日想必是指日可待了。”
韩竞和郑桢看那‘滂沱三杰’:首当其冲的便是那洛千海,看他形容枯槁、面黄肌瘦,身着道袍,手里却拿着杏花香扇,却是表里不一之徒,而且他看着韩竞和郑桢,眼里满是不屑之意,脑袋摇摇晃晃,着实不似修道之人;再看那凤銮山,此人衣着、样貌倒都是干净利落,身形一看便知是练家子,但看他神情却似乎百般无奈,信京河介绍他时,他根本连头都不抬;最后看那尸霆慎,一身黑衣,打扮得油头粉面,笑意浓浓,半点不似个‘文韬武略’的样子,倒似那普通人家的玩乐公子,打扮得十分招摇,然后便去勾搭人家女儿。
韩竞和郑桢看那所谓的‘滂沱三杰’,却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心里多半是想笑,却得无奈忍着,郑桢先自端起杯子来,欲竟‘滂沱三杰’和信京河、显仁时,却闻见那杯子里浓浓的一股酒味,韩竞见郑桢一脸尴尬,便知是怎么回事,无奈为了给郑桢解围,便笑道“见笑了,郑桢的师门有条规矩,凡未成家之子不得沾染酒色财气,否则即是坏了师门之规,还望几位见谅,我这里代饮了,几位随意。”言罢,韩竞便将郑桢的酒和自己的酒一齐喝下,两杯小钟下肚,却是那酒端的上头,韩竞笑道“如此好酒!他出还喝不见呢!”
信京河和洛千海、凤銮山、尸霆慎、显仁纷纷饮了那一杯后,信京河道“郑谋士原来不能沾染酒水,那便把这些个荤食都撤了去,换做一桌子素菜来,再多备一些茶水来,我们以酒代茶,如此也好。”
郑桢赶紧推道“如此不好!哪得因我一人的习惯便要其余的兄弟跟着我吃素?如此不好!庄主若是看重在下,便不要撤了这荤宴,还是听在下一句——众兄弟高兴才是。”
信京河见郑桢如此,韩竞又是极其地爱喝那酒,便无奈只好给郑桢单备了些茶水、素菜,如此一来,这一桌子的人才正式入坐,几人饮了半日,夜时方才散席,信京河离席时便跟韩竞、郑桢和‘滂沱三杰’交代好,他道“如今英雄相聚,今日已然喝得酩酊,英雄今晚大可好生休息,其它明早再做商议不迟。
而后,众人便散了,信京河、‘滂沱三杰’和显仁各自归去,不提,只道是韩竞和郑桢两个,韩竞因信京河庄上的酒实在是好,便不禁多饮了两杯,这宴上喝得最多的便是他了,郑桢滴酒未沾,便扶着韩竞回了房。
回房之时,身后跟进了两个妙龄丫鬟,守在门口。
郑桢把韩竞放倒在那床上,跟那两个丫鬟道“你两个且回去吧,让他自己睡下便了,无须照顾。”
一个丫鬟道“回英雄,庄主有交代,叫我们好生伺候二位。”
郑桢道“无须伺候,都回去吧。”
那两个丫鬟见郑桢说话时只顾着给韩竞拖鞋、盖被子,根本看都不看她两个,只觉无趣,便也只好退去。
郑桢看那两个丫鬟走时,分明偷偷地回了个头,那眼里好生猜忌,嘴里亦是不知道嘟囔着什么见不得光的话。
郑桢估计那两个丫鬟走得远了,这才转过身来,坐在桌子韩竞屋里的一个桌子旁边,又倒了杯茶,独自饮着,半响不说话,背对着窗口,只听着那夜风徐徐,四下无人吵扰时,郑桢悄悄把窗子关上,道了句“醒了吧,所有人都走了。”
只见,韩竞从那床上一下便跳了起来,头一下便是拿拳头死死捶了一回那床,口里恨道“真是想不明白你因何偏偏要做这无赖差事?你看看方才那三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他们都是拿着什么眼神看咱们?还有那个信京河,分明就是个老虎精!想来他妹妹也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如此吃力不讨好,怕是救了那老虎精的妹妹性命都难保。”
郑桢笑道“何必如此大动肝火?这老虎精性格暴躁,有权有势却不能管辖,他能把你我怎的?你再看那三个怪人,你说他们嫉妒咱们没错,但也说明他们自己也有内讧,这三个怪人各个剑走偏锋,风格全然不同,你看明日咱们五个一同做事之时,定然会有好戏看。”
韩竞道“你们王侯公子到底何时才能改一改这爱看热闹的习性?人家怎的咱们不管他算罢,何必如此?”
郑桢笑着摇头道“我不是爱看热闹,这其中因由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韩竞道“这个自然知道,但是你利用这滂沱山庄掩护咱们,此一时睚眦和你叔叔是抓不到了,可是咱们又能藏在这里多久呢?总不能似那‘滂沱三杰’一般在这里呆一辈子吧?”
郑桢笑道“也好呀,到时候不就是‘滂沱五杰’了。”
韩竞见郑桢分明与他抬杠,便干脆又倒了下去,道“似他们一般的活着,倒不如早早死了干净,你看他们一个个活得倒是不赖,既然被外人称作是‘滂沱三杰’,想来定然也是有些斤两,信京河也是才会如此养着他们,但他们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信京河好歹也是他们主子,主子出了事他们竟然只是装傻?如此小小事情他们会没有一个人看出破绽?再一个,信京河当初要血洗清韵庙时他们竟没一个拦着!看见,都是一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流,想我韩竞厌烦世事多灾多难,世人愚昧,但涉及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我还真是不如他们一星半点。”
郑桢笑道“所谓‘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你觉得你做得是正事,没准人家偏偏觉得你做事愚昧呢,其它暂且搁置吧,只待明日看那‘滂沱三杰’如何出事。”
郑桢言罢,便悄悄从后面出了韩竞的屋子,寻着自己的屋子回去睡下了。
韩竞见郑桢如此,只好无奈地摇头笑道“真不知他要如此到何时?这谎言整整陪他撒了百余年,倒是苦了我了——”韩竞言罢,便也把灯火吹了,倒头在那床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