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又是正棠一事,正阳、正罡、正棠三人为师兄弟,因他们师父离世之时将掌教之位传于正棠,而正阳不问世事,难当大任、正罡又素来只管自己炼丹,连自己的徒弟都无暇顾及,他二人谁又能够管这无厄教怏怏教众?三人中唯独正棠好拦教权,但却是个火流星——不动自燃,他已知无厄教这一代掌门是由自己担任无疑了,便把下一代掌门之职打算将来传位与代意,可恨代意被擒伥教杀害,正棠为报仇,便亲自去寻擒伥教,扬言血洗驭龙山,却不料,至此一去,音讯全无,无厄教内弟子有猜正棠是被生擒、有猜是被屠杀,一时间众说纷纭,正罡仍旧不理教务,现在掌教之职便由正阳代理,称‘代理掌教’。
随后擒伥教仍旧对无厄教的无厄天书念念不忘,白须水君与青眉木君两大魔君私入洪罗山山脉,殊不知无厄教内早为防有人偷窃,在山脉附近设下机关重重,擒伥教那两魔君最后一个被擒,至今锁在洞穴之内,另一个则逃出生天,再未来过。
算起无厄教与擒伥教恩怨,却是你害我性命,我掳你教众,至今两教教徒相遇仍旧水火不容,非死即伤。
代忠命其他弟子将早恨得牙根痒的寻烟四鬼带到大殿上候审。随即又将如何擒得寻烟四鬼的过程与正阳及其他弟子一一道出,每道一句,诸人都拍手叫好,一时间代忠风光无限,为他日后成为掌教继承人铺了好宽道路。
正阳等到了大殿之上,见那寻烟四鬼个个无精打采,只因被代忠折腾得乏了,一个个都垂头丧气,他们早知自己的擒伥教与无厄教之是非,便恐今日难逃一死了,也不管不顾无厄教教众的嘲讽、讥笑,只自顾自地立着。
寻烟四鬼当中的‘寻烟’二字,暗喻跟踪暗访,不露痕迹,纵是烟花一现他们也能寻到根源,即美名曰为‘寻烟’。‘四鬼’由来,则是因为他们样貌骇人,四鬼分别是林中跃——绿发白脸;山中窜——黄发黑脸;雪里藏——白发白脸;花里红——红发青脸。四鬼向来不离不弃,从不分歧;四鬼主观东南西北四大方位,一旦锁定跟踪目标,纵使它跳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四鬼也能将它日常行为事无巨细一一查清,而且,四鬼又喜纠缠不清,因此,三界内少有敢得罪寻烟四鬼的,只盼与其划清界限,免得被他们将自己祖上百辈察个通透,得不偿失。
正阳坐在殿上,旁边立着无数教众,将寻烟四鬼围在中间,一个个怒目圆睁,此时只要正阳一开口,那教众便会朝着寻烟四鬼蜂拥而至,不须人人大肆拳脚,只要一人一拳,寻烟四鬼便也命奔黄泉了。
韩竞本不愿凑着个热闹,此时他是极其困乏的,他趁着代礼去大殿时,以为可以趁着机会在床上好好睡了一觉,但到了门口才发现,代礼却不知何时竟把门给锁上了!韩竞心里老大怒火,此时无处可去,便也只得去往大殿。
正阳开口道“你寻烟四鬼为何终日在我山下转悠?到底意欲何为?”
寻烟四鬼之所以团结正是因为为首的林中跃向来说一不二,敢作敢为,当下即道“你问得都是些什么废话?我寻烟四鬼在你教下干什么你不知道?我可不信。”
代忠喝道“放肆!你擒伥教整日无恶不作,谁管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莫不是为了见你们的魔君,我只告诉你们,这事决不可能!你且把你四鬼恶行今日通通言明,我等只将你寻烟四鬼收监起来,待你教来人再议,否则,我教定当替天行道!你们四鬼命丧我教也与人无尤。”
林中跃“好个掌教遗风,颇似那矮挫道人的风范。”
因正棠身材短小,所以林中跃称他‘矮挫’,这一句,弦外之意便是提醒他们还有个正棠在擒伥教手里。
正阳一听心里忽地一紧,正中林中跃下怀,只见正阳急道“你教到底把我师弟怎的?如何放人?”
林中跃登时一脸无辜,泼皮赖相“我教何时说过要把他怎的?我教只是请那矮挫道人在驭龙山小住、游玩而已,待他晓得时机够了,自己自然便会回来,你急什么。”
正阳气得无话可说,代忠道“师父勿要动气,看代忠收拾他们。”
正阳点头,道“好。”
代忠即道“你等四鬼休得疯言疯语!你擒伥教虽为‘擒伥’,但自己便是伥鬼,何时见你们自己擒得自己?”
林中跃口齿不要说是在四鬼中出类拔萃,就算是在擒伥教内也无谁敢于他争嘴,而今对着代忠这个死对头,又怎会轻易服软?林中跃道“你无厄教虽为‘无厄’,但自从遇上我擒伥教,厄运连连,还敢叫‘无厄’?劝你教速速改名为上,不如我们兄弟帮你们想一个?”
雪里藏即笑道“就叫‘倒霉蛋’,如何?”
言罢四鬼即哈哈大笑,全然视旁边诸多摩拳擦掌的教众若无物。
韩竞远远望见,不禁心里暗赞他们:他们若能逃过此劫,将来必定大有所成。
代忠气道“死到临头了还能笑得出来?我看你们却是被唬得痴傻了,赤红不分了,素日勾结歪门邪道,与丧教那帮乌合之众在一起终日谋和阴谋诡计,你教掌门却也是不伦不类,似龙非龙,似蛇非蛇,还敢整日扬威耀武,殊不知正是三界最大的笑柄!”
林中跃气道“你放肆!胆敢骂我们掌门!”
代忠见他面有愠色,心底方才得意扳回了一局,又道“我骂他怎的?你教内苟且之人、苟且之事怕是我一天一夜也说不完、道不尽的。各位师弟,你们知那擒伥教是仗着与咱们无厄教对立方才出了名头,但你们可知当时擒伥教莫不过是些无名小卒,哪里敢于咱们为敌,只因他们背后有人撑腰,那撑腰的便是整日披麻戴孝的丧教……啧啧啧……说出来都可耻,竟然为出名不惜借着这些不光彩的事情,你让我们身为对手的无厄教情何以堪呐?”
这一番话一出来,无厄教教众不无拍手称赞,只道代忠是为他们无厄教增添了光彩。
韩竞躲在一旁,这时才看清代忠的真面目。
那林中跃见擒伥教被人辱骂,他怎肯善罢甘休?心里一横,反正是有进无出了,万不能失了擒伥教的颜面,即道“若说起你无厄教倒也确实光彩!你教师祖段文忠乃是寡妇与家犬通奸所生,只不知段文忠他老娘到底守了多少年的寡,竟下贱到这种程度,人畜都不分了,能耐的是竟能将段文忠生出来,半人半犬的模样确实世上少有,我擒伥教不得不服!”
代忠恨道“大胆!你浑说什么?”
正阳见他们说得难听,代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便赶紧制止,道“代忠!速速将他们压起来吧。”
代忠正愁无话可说,巴不得应道“是,师父。”转眼又跟四鬼道“姑且放你们一马。”
代忠带十几个弟子将四鬼拉扯到后院,命几名弟子去兵器库里取东西,四鬼只道是要用什么酷刑折磨他们,只见从里面搬出来一个半丈宽、半丈高的大笼子来,代忠道“我们无厄教素不杀生,所以我们不杀你们,只关你们,你们擒伥教若派人来救你们,我教再另当别论,若你们教不顾你们死活,那你们就得永远在里头呆着,怨不得我们。进去吧!”
林中跃哼道“老子生于天逝于地,何时怨天尤人过?我们寻烟四鬼心甘情愿地为教做事,求回报干什么?”言罢,第一个钻入笼子里,其余三鬼亦跟着进去,这笼子又矮又小,四鬼进去十分难受,特别西牛贺洲又是酷暑难耐,向无阴天、雨天,这寻烟四鬼纵然义气又余,却也自身难保。
转眼将近十来天,寻烟四鬼在笼子里越发地难熬,只得夜夜哀鸣嚎叫,以抒心中苦闷,那声音惨兮令人不寒而栗,无厄教上下亦是十来天没有睡好,百来人白日里尽是哈欠声连天,练功、修行等事也都难以集中精神。
晌午,烈日当头,代礼、韩竞在屋内休息,代礼倒在床上,韩竞则捡了张草席铺在地上,二人正昏昏欲睡之时,寻烟四鬼忽地又哀嚎起来,代礼大发雷霆,口里直骂,却也不敢去动寻烟四鬼一丝一毫,只因那寻烟四鬼现在虽身为阶下之囚、寸步难行,但他们的法术代礼等弟子也是早有耳闻,绝对不容小觑,身手一般的都不敢轻易靠近他们,通通绕着走,代礼心里恼火,睡不安稳,却见韩竞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便下床踢了韩竞一脚,韩竞起身,猛然回过头来,怒道“你干什么?”
代礼一脸不屑道“你没听见那帮鬼的叫声么?”
韩竞跟代礼相处得久了,脾气早被代礼提了上来,即哼道“听见了怎的?不听见又怎的?”
代礼诧异“怎的?你管我怎的?几日的功夫脾气长了不少哇。”
韩竞不理他,倒头又睡,代礼看他心里有气,却屡次忍着不发火,只觉有趣,便又到他背上踢了一脚,韩竞又猛地起身,喝道“你作死怎的?”
代礼听他一骂,哈哈大笑,见韩竞倒下,又去踢了一脚,韩竞这回翻身起来,再不躺下,干脆坐在凳子上不睡了,代礼笑道“你怎么不倒下了?”
韩竞一脸怒意,权不理他,只把眼睛看向别处,代礼知他又犯了毛病——开始憋着生气,代礼心里暗忖:你就忍着吧,忍个一年半载的,受气就受死你!
韩竞坐了半响只觉得越看着代礼越有气,干脆摔门而出,跑到前堂去看师哥们如何操练——只见代忠席地而坐,双掌合十,左手一个反掌,指着对面地上放着的一个石头,那石头登时便炸得粉碎,周边的弟子们看见连连拍手称赞,马屁声连天。
韩竞独自坐在大殿墙角一块凉石上,看着那些正操练法术和互相交流的师哥们,他们都是三十来岁,最小的也有二十五六岁,跟他们相比,自己年龄最大,但长得却最小,旁人看在眼里,却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的黄毛小子。
平日里就只正阳闲来无事,见韩竞独自坐在,便过去,道“代仁,怎么就你自己在这儿?教你的四师哥代礼呢?”
韩竞心里早想把他偷懒的事交代出来,但只怕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便只道“不知道,四师哥约莫是肚子疼,去了茅房吧。”
正阳道“近日跟着代礼学会了什么?”
韩竞心里愤恨,暗暗骂道:那个胖子何时教过我东西?若真是说要教,那便是脾气了。便道“近日代礼师哥教我如何修炼秉性。”
正阳道“嗯,也可,先修内,再修外,代礼教得还不错。那你觉得你学习得如何?”
韩竞道“承蒙师哥恩惠,学的极好。”
正阳道“好便好,只是这秉性的修炼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你把找到什么方法没有?”
韩竞经他一问,忽地想起自己在白芙山修炼时曾百年不动气,就算结识兰苑玉后,大事小情发生一大堆,自己就算有气说忍便也忍下了,缘何近日却忍不下了,便问道“师父,为何有时能持得住嗔戒有时却持不住?”
正阳寻思一会儿,道“你何时持得住?何时持不住?”
韩竞道“我曾在一深山内自行修炼过,修炼期间‘贪嗔痴恨’四戒一点不犯,却不知为何出了深山四戒却都犯了,而且又来越重?”
正阳捋了捋胡须,笑道“这是许多修道之人最易犯的错误,往往初修之人以为深山宁静,无人打扰,是个修道的好去处,殊不知,那深山寂静无人,修炼之路便如死湖一般,无进取之效,终日只图自由自在,这中间的考验又从何而来?都到深山去修炼,你可曾听说有谁在深山修炼成仙得道的?”
正阳这一说,韩竞方才恍然大悟,顿如醍醐灌顶一般,惊道“正是!看那些成仙得道之人要么是尽忠尽孝、要么是在闹市修炼,师父一针见血,代仁领悟了。”
正阳“至于你出了深山便犯了四戒,那便正是考验你的时候到了,看这天下,低头、抬头哪里不是人?有人的地方便有勾心斗角、有人的地方便有追名逐利,若是真能练到四戒一点不犯,就要像诸神学习他们的修炼心得,待你何时学到荣辱不惊的地步时,你便也是时机成熟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