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京河听见洛千海说他看出了那六座屏风当中的端倪,便赶紧问道“是何奇异?”
这六座屏风之谜虽都是韩竞和郑桢先发现的,但由于他俩个都不是好事之人,再者,因都是念在身在他人的屋檐之下,也不好事事都出风头,便只好把这风头让给了洛千海。
洛千海道“庄主,你且细看,这六座屏风之中,第一个是乃是《落红戏锦鳞》,庄主你看那落红虽多,但仔细看来,却是各个有瓣无心;庄主你再看第二个,乃是《青鸟入梦》,看那青鸟飞进这贪玩贪睡的书生的梦中,书生酒足饭饱之后,自是睡去,但庄主你须细看那酒桌之上:有酒菜、有杯箸、有笔墨纸砚……唯独缺的,便是那碗!庄主再看第三座屏风,乃是《江淮渔歌晚》,庄主且来看那鱼儿,个个身上无鳞;再看那第四座屏风,乃是《织女镜》,看似织女卸下罗钗,不经意者只道是亮处是在织女的罗钗之上,其实不然,庄主你且细看——”
信京河这才纷纷注意到这六座屏风当中的细节,他看那座《织女镜》时,道“此女子眼上无眉!”
洛千海香扇‘唰’地一声合上,笑道“正是了!庄主你再看第五座屏风,乃是《笑唱林间》,只见那樵夫、农夫行走与林间笑谈,看他身上都披着蓑衣、斗笠,但庄主你看,那画中分明青天白日,万里无云,这便是无雨!庄主再看第六座屏风,乃是《风雪出塞》,看那将军威武出塞,但庄主你且细细看来,便知晓其中的端倪。”
信京河看时,便道“此将军胯下之马无鞍!”
洛千海即道“正是!前三座屏风当中所缺的东西即是‘心’、‘碗’、‘鳞’,这三样加在一起,便是小姐的名字——‘信宛林’;而那后三座屏风当中所缺便是‘眉’、‘雨’、‘鞍’,这三样加在一起,正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不待洛千海这话说完,信京河突然勃然大怒,道“行了!此话不须说了。”
一时间大厅之内鸦雀无声,韩竞和郑桢坐在那里,韩竞见屏风的秘密已然被拆穿,再无趣味,便又自顾自地玩起了茶杯,郑桢依旧正襟危坐地在那里,他两个一言不发,不时看看信京河那脸色,却是十分地骇人。
须臾,信京河突然从他那座位上起身,道“以下的事情便要交与韩公子和郑公子了,在下一时身体抱恙,先告辞了,还请万望见谅。”信京河边说着,边连连作揖,以示失礼之意。
韩竞、郑桢赶紧起身,还礼道“那庄主还是赶紧去歇着吧,我二人在此处打扰庄主,已是失礼于人,现如今能够帮助庄主解忧排患,那是理所应当的。庄主莫要牵挂于怀,只是回去之后还要赶紧好生休息,身体重要。”
信京河又是连连道谢,韩竞、郑桢送了信京河出了大厅,回了房间,他二人便呆在了那院子当中,郑桢走时,韩竞叫道“你往哪里去?”
郑桢道“自然是要回大厅了,之前不是答应好庄主帮他寻他妹妹的么?”
韩竞过去,跟郑桢小声道“你明知道现今大厅里剩下的那几个人向来不看好咱们,之前还有庄主护着,他们尚且那般嚣张,这回庄主走了,他们指不定如何拿冷脸对着咱们,咱们何苦再去自讨苦吃?”
郑桢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事先答应好庄主的事情,怎好一个转身便反悔了?”
韩竞看郑桢十分地认真,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道“那好,你且自己去吧,我身体也是突然抱恙,我要回屋子里歇息一段时间。”韩竞说着便要走时,郑桢赶紧拉住他,道“你这是做什么?明明答应好人家的事情,怎的说翻脸便翻脸?”
韩竞道“我何时答应过他?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还不都是你在一直答应他吗?”
郑桢又道“那你身为判官又怎可以出尔反尔?”
韩竞“你不说这个我还忘了——你怎么把我的前世也端出来了?”
郑桢见韩竞似有不悦之意,便笑道“这个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没看见自从他们知道你说判官之后,对你的态度转好了许多吗?”
韩竞眼睛一撇,道“有什么大不了的,还不都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郑桢笑道“快莫要再纠结这些个无关痛痒的事情了,大厅的那‘滂沱三杰’本来就是看不惯咱们,我看,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不然被他们抓住话柄,恐怕又是一番明嘲暗讽了。”郑桢说着,便又把韩竞拉去了大厅。
韩竞和郑桢一到大厅,只见那洛千海、凤銮山和尸霆慎已然坐在了那里,韩竞看见,进门时跟郑桢小声道“方才信京河在时还都是一个个的哈巴狗,现在却似谁的老子一样。”
郑桢就只笑笑,不答。
待韩竞和郑桢一进那大厅之时,头一个开口的便是洛千海,香扇轻摇,洛千海笑道“韩英雄、郑英雄果然不凡,这屏风摆在这里将近半个月了庄主都未曾看得出来,你二人一来,便看出来了。”
韩竞和郑桢明知他话里有话,韩竞最看不上的便是他,听见他说话,便只当听不见,自己只寻了个地方坐下,所以,便又是轮到郑桢接那冷话,郑桢笑道“哪里,方才也是千海先生解开的屏风谜底,可见‘滂沱三杰’也是贤能之才。”
尸霆慎见郑桢开口,他便又来放‘枪’,道“庄主走之前,句句交明,此事多半要韩英雄和郑英雄负责,那既然庄主已然交明了,现在事情已然也已是一目了然了,韩英雄、郑英雄,让我们三个送二为去寻查小姐的下落吧。”说着,尸霆慎便要起身‘相送’,韩竞道“我和郑桢去寻查小姐的下落,那你们‘滂沱三杰’呢?”
尸霆慎笑道“我等莫不过是添油加醋之流,成不了气候,此等大事,还须要像韩英雄和郑英雄如此才俊放能胜任。”
郑桢道“敢问那第四、五、六座屏风当中的人名指的是谁?”
洛千海笑道“这个嘛……庄主不让说,我们本也是想告诉你们的,但无奈要遵庄主的命令,我们也是无法呀!”
韩竞脸上颇有愠色,道“那你们让我们出去找什么?人名不知道、信文和小姐的去向全无线索,你让我们去哪里找?”
郑桢“更何况我们连这里的地理位置都不清楚。”
洛千海笑道“这个简单,凤銮山,他们不知道这里的地理,他正好也是闲着无事,如此便带他们去看看这里的地理。”
凤銮山应了声,站了起来,韩竞和郑桢看他,脸上仍是昨日的无奈,却始终不知为何。凤銮山道“二位且随我来吧。”言罢,凤銮山便带着韩竞和郑桢往外面走,韩竞和郑桢见他连个头也不回,说走便走,只觉奇怪,但郑桢仍是赶紧跟着——亦不忘记拉上韩竞。
凤銮山前头走时,只听见洛千海在后面喊道“銮山,你可要带他们好好看看这里的地理位置。”
随即,韩竞、郑桢、凤銮山的身后便是洛千海和尸霆慎那哈哈大笑的声音。
韩竞手里紧紧攥着那金刀,心下暗忖“自打住进了这滂沱山庄,便开始受他们的嘲弄,心里窝了好大的火,却一直都是碍于郑桢不能表露,现在正好出了这滂沱山庄,不如就此甩开这凤銮山,也好从此与这滂沱山庄作别,管他是谁失踪,与我韩竞何干?我韩竞受苦受难之时谁又曾给我雪中送炭?”
正当韩竞心里嘀咕着怨苦之时,只听见那走在前面的凤銮山突然道“韩英雄莫要动怒,与他们那种人实在是不值得。”
韩竞和郑桢听见他说得这句,只道是自己一时耳鸣,听错了,韩竞便没理他,郑桢却看凤銮山面容不似洛千海和尸霆慎那般奸诈,便主动与他搭话道“銮山兄弟,你方才说什么?我一时耳鸣,没有听清。”
这时,凤銮山刚才转过身来,道“我说,二位英雄莫要与洛千海和尸霆慎那等刁细无礼之人一般见识,若二位无事,来这滂沱山庄真是如显仁说得那般,只是为了帮着庄主寻查小姐的话,那我劝二位,还是就此别过了吧。”
韩竞听他说话,十分怪异,便问道“我见你的态度与洛千海和尸霆慎全然不同,我看你该不是个跟他们同样的人,但是怎么——?”韩竞话只说了一半,并未说全,但是并非有人打断,而是难以开口。
凤銮山道“我知韩英雄是何意,只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滂沱山庄门客虽多,但是有事之时那够说得上话的人实在不多,我虽为‘滂沱三杰’当中的一个,但也不过是个凑数的罢了。”
郑桢见凤銮山句句都表露着无奈之人,便问道“此话何意?是銮山兄弟在滂沱山庄不快活?有何难言之隐,大可以说出来,我和韩竞若能帮到你,必定全力以赴。”
韩竞冷冷看了郑桢一眼,并未跟着应和。
凤銮山回头瞄了一眼早已在他们身后的滂沱山庄,转过头来,叹了口气道“只能说是‘英雄末路’吧,罢了,我与二位莫不过是萍水相逢,何必说那些烦心之事扰二位闲心,二位且随我走吧,必定让二位好好看看这滂沱山庄跟前的湖光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