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妈在警察署大厅的门口无所适从地呆立了许久。
大堂里仍在喧哗,疑问、焦虑、猜测和咒骂搅在一起,众人的情绪如同被大火灼烧的汤锅般沸腾不止,心怀担忧的孔妈耳听着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也渐渐坐立难安了。
于是她来到二楼任彪紧闭的办公室门口,鼓起勇气伸出手敲了敲门。
房门打开,屋内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孔妈,把这位不常与官家打交道的妇人吓了一跳。
“官爷们,你们好……俺是来报案的,绑架勒索的大案!”
“报案?阿姨你找错地方了。”开门的小彬子解释道,“这事你该去一楼跟侦缉队的值班警察说。我们这边是巡警,不负责刑事案的。”
“俺不信他们……”孔妈说话支支吾吾,“俺就想找任大队长!”
“阿姨,这不是你信不信的事……”。
“小彬子,你先让人进来。”
任彪打断了试图继续推脱的小彬子,起身对孔妈说道。
“这位大姐,您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是吧?我就是任彪,有话跟我讲就可以了。”
“师父……”杨元耀也看出了孔妈的不对劲儿,给了任彪一个眼神。
“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大姐你进来吧。”任彪朝孔妈招了招手,“你们该巡街的去巡街,该值班的去值班,没事的回去休假,赶紧散了吧!”
“可是师父……”杨元耀提醒道,“不是说新署长上午就到,让咱们全都在这待命么?”
“我倒是把这一茬忘了……”任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你们先出去吧,一会儿新署长到了之后过来叫我。小彬子,你留下帮我记笔录。”
众人陆续离开任彪的办公室,并带上了房门,孔妈低着头坐在任彪对面的座位上,摸搓着自己粗糙的掌心,显得手足无措。
“大姐,您刚才那句不信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任彪问道,“可以和我讲一讲么。”
“任大队长您好,一直听我家老爷提起您,说您是保卫我们滨城治安的土地公……”
孔妈边说边从衣兜中翻腾出一张名片,放在办公桌上推给任彪。
“是这样的,那个……我家老爷是《三江日报》的主编,我今天是来……”
“《三江日报》?”小彬子探过头来扫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头,调侃道,“要采访新署长你得去松浦洋行啊,那边才是宴会会场。”
孔妈对于这愣头青警察的奚落只是尴尬地笑笑,不知该如何作答。
“多什么嘴。”任彪接过名片,一巴掌拍在小彬子的帽子上,“大姐,您不要紧张,有什么话就直说。”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老爷的闺女,昨晚被人绑架了!对方勒索五百大洋,不然就撕票!我家老爷昨晚受到惊吓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所以我才一个人来报案的。”
“绑架?《三江日报》?昨晚发生的?”
任彪一听这些关键词,便知道不对劲儿,他与小彬子对视了一眼,两人这才明白孔妈刚刚所说的“不信任他们”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小彬子收起了自己的嬉皮笑脸,翻开空白卷宗,开始记录。
“对,就在我家老爷刚回家之后没多久。”孔妈连忙接话。
接下来,孔妈从孟若初回家开始,将昨晚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全都说了一遍,尤其是强调了一番那绑架犯麻绳飞天,翻墙逃走的部分。
“真是吓死人了!那人就这么把绳子往天上一扔,那绳子就直直地飞上天了!后来那人居然还抓着这绳子爬上了高墙。”
“这么玄乎?不可能吧?”小彬子再次插嘴问道,“阿姨,这事是你亲眼所见么?”
“我倒是没有亲眼见到,不过我们家老爷看得清清楚楚的。”
“孟主编有没有和其他人结过私怨?”任彪说到私怨二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这个我说不好,不过我家老爷私下里很少有人情往来,所以应该谈不上有什么私怨。”
孔妈凑到办公桌前,小声补充道。
“而且我家老爷跟我说,这事肯定就是那个姓许的师长指使人干的!”
听到这,小彬子停下了记录,举着笔呆愣愣地看着任彪,任彪则看着桌面,不知在思考什么。
恰在此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任彪喊了声进,杨元耀推开房门探进头来。
“师父,新署长马上就要到了,咱们得准备下去迎接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任彪朝他摆了摆手。
然而杨元耀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关上房门走到了任彪面前,提起一个暖瓶,借着给任彪的茶杯添水的功夫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师父,刚才的话我在门外都听到了,这趟浑水一听就深的很,您别一时脑热把脚陷在里面,外面三四十口子兄弟可全指望您撑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