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的众人仍在如无头苍蝇般,没完没了地叽叽喳喳着。
警察署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阵整齐的跺脚声由远及近,一声“立定”的号令过后,停在了警察署大门两侧。
大厅内所有的警察听到脚步声都暂时停止了交谈,齐刷刷转过头来望向门外。
一双马靴踏在了警察署的大理石地面上,皮革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这些穿惯了乌拉鞋和千层底的警察们听来,陌生又扎耳。
滨城警察署是一座颇有西欧古典主义风格的二层砖木结构楼房,最初建来是准备做滨城图书馆的,后来改作了警察署的办公地。
建筑分为用来临时羁押的地下室,用作审讯室和值班室并存放侦缉队和巡逻队装备的一楼,以及作为警务、特务、外事、刑事、保安、司法、卫生、收捐等科室办公场所的二楼。
一楼大厅内设有六个用于临时审讯的办公桌,平常的时候滨城警察们就围坐在这六个办公桌旁值班,若是遇到今天这种有人来视察,或是有大行动需要给很多人分配任务的情况,这里也会作为集合的场所。
“首先向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那马靴依次从大家身边走过,来到了大厅正中央那条通往二楼的楼梯上。
“在下便是应许师长之邀,前来滨城,担任警察署长一职的胡承槊。我相信诸位兄弟对于此事一定已经有所耳闻了。不过,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大家还并不熟悉。”
胡承槊上了三四节台阶后转过身来,将整个大厅内的警察们挨个扫视了一遍。
“一般人对我的了解,大概仅限于七十二师师长幺子的身份,以及一个幼帅的戏称。我首先要向大家表态,我对自己七十二师师长小儿子的身份深以为豪,对幼帅的称呼也很喜欢,如果大家不嫌弃,完全可以这样称呼我。”
众人闻言,窃窃私语声骤起。
“我在这里强调家父,并非是想借家父之威,来向大家炫耀些什么,那不是爷们儿干的事,我提到他,只是因为有些话必须从他身上讲起。”
胡承槊对于众人的交头接耳并不在意,继续朗声说道。
“凡我关外百姓,应该都知道家父的名讳,对他老人家早年的一些经历,想必也是多有耳闻。年幼时我也曾听身边人说过家父早年上山当胡子的事,那时的我和大家一样,也很好奇这些事究竟是不是真的,于是就直接去问过他,结果不出意料,招来了一顿胖揍。”
说到这,胡承槊笑了笑,一屋子的警察也都随之放松下来,跟着一起笑。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家父是这样对我说的,他说他年轻时也曾当过前朝的兵,可是那些掌握兵卒生死的所谓将官们,除了会喝兵血之外,一无是处。俄国大鼻子来到了咱们这片白山黑水后,不光赖着不走,还烧杀劫掠,把我爹老家的人祸害死了一大半,而那帮酒囊饭袋却没有一个人敢带着兵跟他们干,于是家父对军官,乃至朝廷,彻底失望了。”
听到胡承槊提及北疆的屈辱过往,众人都收敛了笑容。
“后来家父带着手下那群人,决定自个儿想办法。他拉拢地面上的人物,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成立了民团。保家卫国四个字或许担不起,但体护乡里,却是真的在做。”
曹醇一边听着,一边打量着周遭大厅左右两边警察们的表情,尤其是最前排任彪的表情。
“他们这群凭血气之勇站出来的汉子,先面对毛子的快枪,后面对日本人的洋炮,没少吃亏,为了在夹缝中生存下去,才能偷就偷,能骗就骗,甚至接受洋鬼子的利用,而后再图反抗。很多人不了解个中的辛酸,只知道摆出正人君子的模样,对家父的作为指指点点……”
人群中有不少人听到这话,低下了头。
“家父后来曾这样问过我,如果当初没有他们这群人武装自己,保护乡里,这偌大的北疆,会有多少地方成为日俄争斗的战场?又会有多少杀人如麻的兵痞形成气候为祸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