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来之前我还特意去洪省长家看过，确实已经人去楼空了……”
办公室的大门一关上，刚刚满脸杀气的任彪便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脸上写满了愤怒。
“师父，咱以后该怎么办，您得给弟兄们拿个主意啊。”小彬子继续嚷嚷道，“侦缉队的曹醇一直瞅咱们不顺眼，他舅舅以后要是在咱滨城只手遮天了，能有咱好果子吃才怪呢！”
“事已至此，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杨元耀不待任彪说话，便抢先开口，“只能忍了。”
“大师兄，你这算是什么主意啊？”小彬子满脸的不屑，“师父，您说句话呀。”
杨元耀瞄了一眼任彪的表情，见他踌躇了半天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便继续说道。
“自打去年许师长和海城的胡师长一起被京城的方代总统任命为中将师长，我就知道咱滨城没多久太平日子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撕破脸。洪省长一没有兵二没有枪，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咱们这些巡街的小警察又能如何？”
杨元耀环视一周，见大家都低眉搭眼，无人反驳，便继续说了下去。
“师父，要我说，从今儿个起，咱们最好除了巡街之外什么事也别干，寻常百姓过日子无非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咱把泥腿子们每天开门的这点事维持好秩序就行，上面的人怎么争，怎么斗，那是他们上层人的事，和咱没关系。”
“大师兄，要是曹队长对咱们不依不饶，又怎么办呢。”小彬子嘀咕道，“还有许师长请来的那个七十二师的公子哥，曹醇要是和他串通一气，合起伙来挤兑咱们可咋整啊……”
“合伙挤兑咱们应该是不会的。姓许的要是真有心把那公子哥当自己人，就招到自己的军队里去了。把他放到咱们警察署来，明显是随便给他找了个闲差而已。”
任彪终于开了口，宽慰众人道。
“再者，我猜那公子哥多半也不会愿意跟姓许的穿一条裤子，他爹胡莽胡师长跟姓许的一山不容二虎，迟早是要一较高下的。所以我在想，咱们要不要去打探一下这个公子哥的态度，如果他果真有胆量跟姓许的作对，咱们或许可以试试借他的势……”
“师父，连洪省长都跑了，咱干嘛还往枪口上撞呢？”杨元耀抱怨道。
“是啊，要不咱还是直接撂挑子走人吧！”小彬子插嘴道，“省的在这看姓曹的狐假虎威，受窝囊气！”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杨元耀长叹一声，“想要不受气，这不难。但是想再找一份能糊口的差事，谈何容易？”
任彪抬起头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大徒弟。
“不说别人，就说小彬子你吧。二十一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上面有年迈的父母，下面还有个没出嫁的妹妹，单是眼前，就有一家四口人的衣食住行要操持。将来你总还要娶老婆，还要传宗接代吧？”
杨元耀并没有注意到任彪的眼神，指着小彬子继续说道。
“如果现在因为一时气不过，脱了这身皮，你全家老小明天吃什么？回老家种地，去码头扛大包，还是上街拉黄包车？”
小彬子把目光转向了任彪，见他没有开口帮自己说话，便低下了头。
“而且大家别忘了，现在这世道不比从前。城外当兵的，城里捞偏门儿的，还有深山老林里的土匪胡子，这帮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家伙遍地都是。最气人的是，他们手上多多少少有几把枪，咱先甭管威力大不大，但凡打在身上，那可就是个血窟窿。”
杨元耀说到这里，不少人默默叹了口气。
“咱们往日巡街的时候没少跟他们结下过梁子，现在穿着这身‘白狗子皮’当然不怕了，可要是脱下了这身皮呢？咱真要是有了个三长两短，让家里人怎么办？”
惹又惹不起，跑也跑不了，杨元耀说完这一番话后，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