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明白自己理亏,还是被许师长的怒斥吓到了,应真和尚一直没有接话茬,默默将被踢翻的棋盘扶正,再将散落的棋子逐一拾起,将许师长的斥责当成了耳旁风。
“眼下这件事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们现在手上握着的不是可以轻易扔掉的棋子!而是整个陆军师近万人的身家性命!是我许某人半辈子拼来的家当!”
许师长见应真和尚拾棋子,便又飞起一脚,踢翻了装棋子的棋篓。
“你闹够了没有?”应真和尚终于被激怒了“你到底想怎样?”
“开弓没有回头箭!”许师长答道,“事已至此,首先要做的当然是亡羊补牢!你现马上去把漏风的口子给我查出来,然后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把他给我抓住,做人质!”
“不用你说,我也会马上通知株式会社那边开始调查。”应真和尚答道,“不过,这个内奸不一定还会留在滨城,很有可能已经跟洪樵一起跑了。”
“我现在要听的不是这些废话!我要的是立刻行动!”
许师长打断应真和尚的话,抢白道。
“我警告你,如果你和你的人还想留在滨城,就在一个上午的时间内给我拿出解决办法!中午欢迎宴会结束之后,我会让曹醇的侦缉队和我手下的侦察连集结待命,具体怎么做我不管,总之我只有一个要求,把洪樵给我抓回来!绝不能让他搅黄我接下来要做的任何事!”
“你先稍安勿躁,容我好好想想!”
应真和尚听完许师长的要求之后,又陷入了思考,同时取回被踢翻的棋篓子,再次收拾起散落一地的棋子。
“依我看,能不能把洪樵抓回来,或许并不重要……”
“你说什么?”许师长喝道。
“自打洪樵接受国民政府的任命到滨城以来,他只是在经济方面做了点事儿,手上没有一兵一卒。所以他才会听到你要动手的消息之后,就直接逃走。我相信用不了几天,他那些群龙无首的党羽也会作鸟兽散的,不会成为阻挠你掌控滨城的障碍。”
应真和尚边说边将手中收拢起来的白色棋子装进棋篓中。
“至于他能不能阻挠和株式会社的合作……也不可能,我刚才说过了,他不可能知道合作的关键信息,更接触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他能做的就只有你刚才说的,把合作的消息透露出去,试着引起七十二师或者方代总统的注意,借助这些外部力量阻挠咱们。”
应真和尚不紧不慢地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但是即便消息透露了出去,七十二师的胡莽和方代总统也未必就会上心,因为洪省长是南方革命党的人。他这样做,有借刀杀人的可能,而且,与日本人存在来往和交流这很正常,胡莽和方代总统他们自己也没少跟日本人来往。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他们是不敢冒险得罪日本人的。”
“也不一定就非要引他们出手阻挠不可,只要消息透露出去,总会对我有不利影响……”
听到应真和尚的回答,许师长心中的邪火下去了一些,只是碍于面子,仍在找理由反驳。
“万一他找几个小报制造舆论,让方代总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滨城的军事民政和财权都交到我手上,怎么办?得不到方代总统册封,就不能名正言顺的收税,不收税,我怎么养军队?难不成让老子拎着枪挨家挨户上门去抢?”
“放心,事情不会发展到那种地步。我有办法让洪省长一句话都不敢说。”
应真和尚又将黑色棋子拢在一起,放回棋篓中。
“之前为了应对今天可能出现的舆论压力,我曾派曹醇多下了一步闲棋,现在看来,这步闲棋很可能成为力挽狂澜的神来之笔。”
“什么意思?少跟我拐弯抹角,说清楚些!”许师长催问道。
“一切的起因就在于《三江日报》的主编孟崇古,他闺女就在圣凯瑟琳女校上学,所以我建议曾曹醇到黑市上悬赏,雇人把她给绑了。”
应真和尚仍然不紧不慢地拾回古籍棋谱,翻回自己家刚刚看的那一页。
“本来是打算以此要挟孟崇古,让他在兵变成功后,带头归降,在报纸上给洪省长定罪,现在看来……”
“那丫头现在在哪?”许师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曹醇今晚会去接人,然后送到我这里。”
应真和尚一边说,一边按照棋谱上的图示,将刚刚的棋局复原。
“洪樵那边获知后,肯定不会不管他这位老朋友的独生女儿,到时候就算他对咱们的计划一清二楚,也一句话都不敢说,双方会暂时达成一种平衡的态势。”
“然后呢?”许师长又问道。
“然后,咱们再找办法主动出击……”
应真和尚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