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钢琴前,琴声伴着夜的幽韵弥散在灯影昏沉的屋中。
琴曲技巧娴熟,却透着一种生硬,甚至是,一种怨念……
本应美好的,却是苦涩。
渐渐,娴熟过度到强硬,强硬演变为暴躁……
男人砸击着琴键,却似乎如何也宣泄不完……
……
雍芷整理好工位,准备回家。
电梯提示音响,秦篪回来了。
“老板。”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我员工公寓的门锁失灵了,后勤部的同事说得明天才能修好了。”
“我打不开门了,今晚就回家住了。”
“这么晚了,别回去了,今晚住总裁公寓客房吧。”
是呀,这么晚了。
坚持回家,秦篪估计会派司机送,要麻烦司机师傅。
这么晚回家,也影响爸爸妈妈的休息。
“好,老板。”
雍芷点头答应。
秦篪今天按计划应该是不回来的,家政这边也就没有准备宵夜什么的。
“老板,您还想要吃什么,我去准备。”
“不用了。”
秦篪朝总裁公寓大门径直走去。
雍芷跟在他身后。
“那老板,我就准备些水果和热巧,您随意嘛。”
“好。”
秦篪没有转身,继续走着,回应却爽快……
冲了一个热水澡,雍芷感到周身放松而舒适。
她的衣服都被锁在员工公寓。她穿着客房的睡衣,从客房小冰箱拿了一瓶水,悠闲地窝在床上,刷着手机。
如缓流清泉般的钢琴声波波泛漾到客房。
这琴音优韵、雅畅,最是雍芷喜欢的品调。
偏偏还是肖邦的夜曲,她最爱的。
这种现场立体声的诱惑,太过吸引。
她不自觉地扔下手机,走到门边。
握着客房的门手,她微思。
自己穿着睡衣出去……
无妨。
心无他想,自然潇洒。
刻意,反而是做作,心有私意。
如此美妙的音乐,不去欣赏,才是可惜。
如此美妙的音乐,去欣赏,才是最好的诚敬与赞美。
雍芷推开客房的房门,向着琴音走去……
亮黑的施坦威三角钢琴,衬着秦篪周身似微微散发着光。
他修长又英美的手指松弛而纯熟地掌控着黑白琴键,仿游走在优雅与权力之间,如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统领着黑白甲士。
雍芷却又觉得,他更似夜之乐神,伴着夜光降临,送来这美的艺术。
雍芷被美音牵引,来到秦篪身边,欣然欣赏着这一切。
俊艺,俊杰……
“去拿个杯子。”
秦篪边演奏,边相邀。
雍芷取来杯子,倒了一杯桌几上温着的热巧,靠卧在钢琴旁的沙发。
热巧的醇香,交融着音乐的醇美,这种身心层次丰富的享受,太过美好。
一曲间歇,雍芷为秦篪倒了一杯热巧,递上他的手边。
他接过热巧,饮着。
“肖邦夜曲1号。”
“喜欢?”
“恩,特别喜欢。”
雍芷甜应。
“肖邦的夜曲,是我最喜欢的一套钢琴曲了。”
“除了肖邦,还喜欢谁的?”
“嗯,还有德彪西,还有……”
“勃拉姆斯。”
秦篪自然地接语。
“老板!”
雍芷惊喜于和秦篪的心有灵犀。
“恩,还有勃拉姆斯。”
秦篪微微暖笑。
他把杯子递给雍芷。
演奏继续。
雍芷回到她的超级VIP坐席。
勃拉姆斯的间奏曲自黑白间流淌而出。
天啊!这简直是一场专属音乐会,真的,太美好!
雍芷被这太醇的美好包裹着,舒适,太舒适……
秦篪凝着在沙发上睡去的雍芷。
她的脸颊微微透着粉韵,脸上还有着甜笑的余韵。
不知怎的,这画面让秦篪感到很舒适。
一种松弛的舒适。
一种纯粹、简单、干净的舒适。
其实,弹琴,是秦篪自我疏解的一种方式。
当他心中有事情,但一时还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时,他会弹琴。
当他心中积压着某种情绪,让他感到需要释放时,他会弹琴。
弹琴,让他清理掉脑中杂乱的思想,让他的头脑恢复清晰、睿智。
弹琴,让他释放掉心中积杂的心绪,让他保持冷静、精准。
而让他惊喜的是,雍芷的加入,竟让这种疏解事半功倍了。
每当秦篪需要疏解的时候,就是他状态欠佳的时候。
其实,在这种时候,人是格外需要陪伴的。
大自然将人类造就为群居动物,这神奇的自然力量,让人天然需要同伴的陪伴。
在同伴的陪伴中,我们似乎可以从同伴的身上获取某种能量,进而恢复状态。
但秦篪对于这种陪伴,从来都是十分审慎的,或者说,是一种极致的挑剔。
因为他太过智慧,总能轻而易举看透旁人的目的。
太多看似“情深厚意”的陪伴,实则尽是索取和自我感动。
这样的“陪伴”,很累。
而雍芷呢?
却是难得的,舒心。
秦篪觉得,她就像一潭温泉,暖而清澈。
让他感到轻松、放松。
和她在一起的氛围,能够让他快速恢复到最佳状态。
久违的,惊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让他有了这种感觉呢?
或许,是他从“秦总”变成“老板”的时候……
……
通宵加班的早餐后,雍芷在秦篪办公室整理,顺手将加班补助申请单递到秦篪桌前。
“秦总,我在集团系统里也提交电子版了,我看您还没批,正好今天您在,就拿纸质版找您签字了。”
秦篪扫了一眼雍芷填写的她和周姐的加班补助申请,利落签字。
他将申请单递回给雍芷。
雍芷接过申请单,秦篪却并未直接松手,而是凝盯着她的脸。
他在察读她的表情、她的眼神。
雍芷一时不明,眸光朦朦,看着秦篪。
“这样就够了?”
秦篪眼中微微闪着笑意。
不过在雍芷这里,这微微的笑意可挡不住那后面的睿意,那才是真正的、他的眼睛。
“恩,够了。周姐的,还有我的,都在上面了。”
秦篪松开手,眼神却没有松开。
“灿菲在总裁公寓和你们家政起了冲突,这件事情我知道了。”
雍芷无应。
秦篪本意给雍芷机会,让她顺着自己的话开口。
雍芷却“无话可说”,让秦篪一时竟有些尴尬。
不过高智精英如秦篪,最是能快速化解尴尬。
既然递过去的话不接,那就“诱导”。
“这种事情之前也发生过。”
“雍芷,你是第一个这样处理的家政特助。”
“之前的几任,有忍气吞声的、有求我出面帮忙的、有拐弯抹角诉委屈的……”
“所以……她们都没有通过试用期……”
终于,雍芷被成功“引诱”,幽幽而语。
“雍芷,你制定的家政管理流程,为什么不坚持?”
“因为一个人就改变,以后,你制定的规则还有约束力吗?”
秦篪的目光又变得锐利起来,不过,是温暖的锐意。
“因为我制定的所有所谓的规则,都要服从一个总规则,都要时刻追随着总规则去变化。”
“什么总规则?”
“您,秦总,您就是总规则。”
雍芷眸光温柔而静定。
秦篪眼神示意雍芷,继续说下去。
“总裁公寓,我工作的地方,这是一个私人空间,属于您的空间。”
“我所有的工作,本质上就是一件事,为您服务。”
“灿菲小姐在我面前非常清晰地展示了她和您的关系。”
“这是一种亲密的私交。”
“她和她与您的关系,都是您的一部分,就都是我服务的对象。”
“我服务她,与她无关,只因为她和您有关。”
“我为她改变规则,也与她无关,也只因为她和您有关。”
“我服务她,其实是在服务您。我改变规则,也是因为您而改变。”
“一切都是服务您,只服务您啊。”
秦篪就这样一直地,凝着雍芷。
她的声音,温和、清平。
她的眸子,温柔、恬定。
似乎,这件事情并没有牵动她的情绪。
秦篪在她身上搜寻着。她的呼吸,她细微的眸波流转……
他希望她是有情绪的,他需要她是有情绪的。
稍作思寻,他眉宇笑展。
平日里的她,恬静,但是鲜活的、明媚的。
她今天,太静了。
“雍芷,告诉我,为什么前几任家政特助这事的做法过不了试用期?”
“忍气吞声,自己的利益不去争取,工作能力上大概也有局限吧。”
“求您帮忙,自己的工作,自己解决不了,也是不合格的吧。”
“至于和您诉委屈,和您之间的关系没搞清楚,工作又怎么能做好呢?”
“家政特助和您,是一种工作关系。”
“家政特助可以从您这里得到的,只有服务酬劳。”
“只能谈钱。”
“而像灿菲小姐,她和您是私交。”
“亲密的私交关系,就是可以谈情感的。”
“所以,她在您的‘地盘’做一些也许算是任性的事情。在我看来,无可厚非。”
“她有谈情感的权利,她有任性的权利……”
“雍芷,看着我。”
雍芷承上秦篪的双眸,眸光灼灼而锐定。
“我说过,家政特助是我很重要的人。”
“而且,我非常在意我员工的情绪,因为这直接影响到工作质量。”
“所以,你和我,也有谈情绪的权利。”
“在我这里,你,有谈情感的权利。”
“另外,既然你明白,你的工作就是服务于我。”
“那么你记住,我,才是你工作中最重要的。”
“所以,基于我的利益,有些工作规则,还是要坚持。”
雍芷眸子清亮,汪汪中映着秦篪。
“您是说,某些情况下,我可以代表您的利益,执行相应的工作规则吗?”
“是。”
秦篪肯定她。
“那……我这就回去给您提交家政工作管理流程的授权申请,申请代表您执行……”
这次,换雍芷久久注视着秦篪。
她,恢复了鲜活、明媚。
“怎么了?”
他暖声,心情亦好。
“嗯……您今天赋给我这些权利,我想着,得回馈您点儿什么,以表您在我心中的地位……”
“对吧……老板!”
老板,听着比秦总亲切了不少。
秦篪眼中显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