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东宫位于皇宫外围最东边,但是建筑规模不小。
东宫分正殿,偏殿,后殿,后殿又分六个园子,其中最大的园子叫海棠居,是未来太子妃的居所。
按理说景白洲该住在太子的仓颉轩,但海棠居里种了满院海棠花,春日里尤为漂亮,他索性平日都在海棠居住着。
也有言官上奏,说他胡作非为,空置仓颉轩,居住在妇人院子里。
但皇上景万重并没追究这件事,只要人在宫里安安分分待着就行,管他睡哪。
比起外面大殿的庄重萧肃,景白洲更喜欢这个园子,一进门就有掌灯宫女们燃起了廊下灯笼,纷纷请安问好。
黎昱面无表情的捧着托盘跟在小太子身后,目不斜视,只暗自记下各殿的侍卫部署。
现在时节是四月底,院中海棠花盛放,红粉绿叶交错,花朵漂亮极了。
小太子一身红装,就这么双手随意背后,走在他前面。
红袍衣角纷飞,黎昱有片刻的失神。
他早就听闻太子景白洲容貌非凡,但没想到世间竟然真有这般人物,能把朱红穿的不俗不媚,恰到好处。
——
黎昱捧着托盘站在院里已经一个时辰了,等着太子沐浴更衣后进去送药。
他身板依旧直挺,看着院里进出的太监和宫女们,也没找个廊下石凳坐着等。
景白洲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换上干净的纯白寝衣后,好整以暇的喝着清茶,朝窗外看了一眼。
“喊他进来。”
“是。”春乔应声。
太子贴身伴读侍卫有四个,名唤春乔,夏炎,秋逐,冬凌,四个人各司其职,统领着东宫的守卫军。
四个近身侍卫都是忠心耿耿的,从小跟太子一起长大,上一世为了太子,四人皆是康概赴死。
日常只会有两位跟在太子身边行走。
今天景白洲去御花园的时候,特地让他们别跟着,留在东宫做旁的事。
春乔稳步走出内室,站在门外喊:“黎大人,殿下让你进来。”
黎昱点头,动了动已经有些僵了的腿,然后才端着托盘走进屋内。
春乔打量着这个新伙伴,殿下明显的有意磋磨他。
难道这人是谁家派来的奸细?
房内,景白洲让宫女太监们都出去了,只留下春乔和黎昱两个人。
春乔自觉的拿起药膏要去帮太子处理伤势。
“不用,让他来。”他抬手,制止春乔。
春乔有些惊讶,但还是顺从的把手里东西递给了身旁木头人。
黎昱一言不发,接过东西走近软塌,拎起药勺,俯身轻缓的把膏体涂抹在小太子额角。
景白洲随意仰头,视线略过身边的人,眨动着睫毛去看春乔。
“冬凌他们回来了吗?我要的名单找齐了没有。”
“回殿下,名单……”
春乔没想到太子会当着新来侍卫的面,问出这么隐秘的事情。
但转念想到,太子能直言不讳,那就代表这黎昱的身份没问题。
想来也是,这黎昱可是国安长公主派人挑选出来的,肯定不会有差错。
“您要的朝堂文武官员名单,以及东宫上下所有侍卫太监宫女的名单,都已经抄好了,在冬凌那里。”
“很好,去把他们三个都叫过来,我有吩咐。”
“是!”
春乔应下,放心的调转脚步出了屋去喊人。
一时间,就剩下正替他上药的黎昱。
“做的不错嘛,快准狠,刘贵妃哭晕了过去。”景白洲压低声线,嗓音慵懒。
“殿下吩咐的事情,属下必定照做。”黎昱沉稳应答。
当时背着人走在御花园的时候,太子凑到他耳边,指使他去刘贵妃后殿的小湖边,掐死那两只白鹤。
黎昱来北安国的目的,就是搅乱这池浑水,让皇室自相残杀,南越国好坐收渔利。
小太子让他去挑事儿,他自然照办。
“嗯,算你衷心。”景白洲垂下眼睑,遮住眸中的嘲讽笑意。
鼻息间除了外面院子里淡淡的海棠花香,他又闻见了黎昱身上略苦的药味儿,眉头皱了起来。
有件事情他上一世从来没注意过。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小尾指上有个莫名其妙的宝珠戒指,珠子血红清透。
这戒指自他重生的那刻,就莫名其妙的戴在了手上。
奇怪的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这戒指,并且怎么都摘不下来。
反正戴着不痛不痒的,他也没过多在意。
但今天下午在御书房给父皇磕头时,额角的血珠浸染在手上,戒指突然就放光了一瞬。
当时他吓了一跳,连忙用手帕捂着,看父皇丝毫没有察觉到戒指光芒的模样,才放下心来。
这戒指多少有些古怪,盛放光芒后,当时就感觉头脑一阵清明,听觉嗅觉都增强了不少。
所以现在闻着黎昱身上清浅的药味儿,才觉得很蹊跷,戒指等他独自一人的时候再查看。
眼前……
黎昱身轻体健,常年练武,为什么身上会有药味儿?
他没问出口,只是站起身走到衣柜前,随意披上一件明黄外袍。
他很少穿太子常服,衣柜里大多都是红装。
裹着外袍领黎昱走到侧厅书房里,当着他的面,把书柜上的花瓶动了动。
整面书柜墙壁滑开,一个密室出现在两人眼前。
黎昱额角猛跳,心中暗想,这小太子果然单纯,头一天见面,就敢暴露密室的位置,对他毫不设防。
“跟我进来。”景白洲再次重游故地,心情有些激动。
这密室是他上一世醉酒后偶然发现的,里面放着生母苏皇后的全部嫁妆。
金银珠宝堆了满室,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
苏皇后早就秘密的把攒了一辈子的好东西,都放进儿子东宫里,让刘贵妃她们那帮人白白找了好几年。
景白洲偏要住在海棠居里,不仅仅只是因为这里有海棠花。
更是要守着这些好宝贝,这都是他以后招兵买马的资本。
至于为什么这么早就让黎昱知道这个密室的所在……
一是他知道黎昱的目的不是钱财。
二是……
只有让黎昱看到了密室所在,才不会费心找他的另一个密室。
狡兔三窟的道理,景白洲比谁都明白。
两个人一走进密道,书柜墙壁又自动关上,黎昱瞥了一眼石壁,暗自提防。
“既然皇姑姑把你送到我身边,那咱们以后就是自己人了,有什么事情我也不瞒你。”
景白洲察觉到背后人的打量目光,淡淡然开口。
“不敢当,殿下若有吩咐,直言便可。”
约有两米宽窄的石壁走道上,都燃着常年不灭的壁油灯,在一片静谧中偶尔噼啪作响。
“我这个太子只是表面风光,父皇膝下有七个儿子,还不算外姓的几位藩王,他们每一个都在盯着我的位子,宛如恶狼一般。”
“看,这些都是我母后留给我的东西,我若是想坐稳太子之位,少不得要筹谋一番。”
黎昱随着人的视线,看向刚刚拐进来的石室。
二十多箱真金白银,奇珍异宝,堆得箱子都放不下了。
饶是他不爱钱财,看到这场景,心神也是为之一振。
难怪南越国只敢做些小手段,不敢真的带兵打过来,单是一个不得宠太子手里,都有这么多黄白之物,更何况其他王爷。
密道尽头有四个石室,一个摆放金银宝物,一个是书房,还有一个厨房和寝室。
景白洲都带着黎昱转了一圈,彻彻底底把密道给逛透了,最后才回到书房坐下。
书桌两边,还有两排太师椅。
“坐吧,一会儿他们四个过来,你也认识认识,他们是跟我一同长大的心腹,往后你们就要一起为我办事了。”
“是。”黎昱心中暗喜。
这小太子对他毫不设防,那以后要做什么就方便多了,这一趟北安行,没来错!
两人坐下没多久,那边的四个人就过来了。
他们前日被带着来过密室,所以对这里的东西并不陌生。
“殿下!”
四个人先后走进来,站成一排朝着景白洲弯腰行礼,那边的黎昱也站起身,陪着回礼。
“春乔,夏炎,秋逐,冬凌,他叫黎昱,你们都坐下吧,咱们今日无主仆之分,只谈正事。”景白洲摆手。
“是,殿下。”
春夏秋冬四人中,冬凌最为老练成熟,秋逐武功最好,夏炎聪敏机灵,春乔忠厚踏实。
五个人都在太师椅上坐好,全都穿着一样的太子侍卫黑武服,神采奕奕。
景白洲一抬手,那边的冬凌就起身把两叠名单递到了他手边。
“我的处境你们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这几日我苦思冥想,又得了一份重要线报,有正事要你们去办。”
“是,单凭殿下吩咐!”众人齐声。
景白洲拿起一边的狼毫笔,一边说话,一边浏览着纸上的名字,快速把某些人名圈出来。
他圈的都是上辈子害过他的小喽啰们,记得无比清晰。
“春乔,秋逐,你们拿着这份名单,在一年内,把我圈出来的人都找由头撵出东宫,不论理由,打杀随意,但要名正言顺。”
“是!”二人齐声回应。
“夏炎,你带着人去把这份朝堂名单上的人,事无巨细全都查一遍,小到爱吃什么饭菜,大到平日里跟谁来往,府中上下几口人,全都查清楚,我给你两年时间。”
“是!”夏炎郑重点头。
“冬凌,你去塞外秘密买回来一批貌美女子,调教一番,不论性格如何,身家一定要干净,我也给你两年时间。”
“是!”冬凌下意识应下,反应过来憋红了脸,忍不住发问:“殿下,调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