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昱看着苏蓁蓁要动真格的,当即闪身站在景白洲前面,提起宝剑横档。
景白洲吼了一声:“你冷静点,我这儿宫女这么多,我折磨她干什么!”
苏蓁蓁这才停手,鞭子没有抽下来,只打在旁边的地上,鞭声清脆。
“圆子,哪个狗东西让你干活的!”
圆子终于能插上话了,拽了拽苏蓁蓁的衣袖。
“小姐,你别生气,几件衣服而已,没什么的。”
“我说不准就不准!”
苏蓁蓁示意圆子不用多劝,转头又瞪景白洲。
圆子在他宫里受委屈了,她需要一个解释。
就在这边僵持的时候,里面院子里,凌芳姑姑走过来了。
她最近一直跟这个叫圆子的小丫头住在一起,小丫头虽然胆子小,但品性还不错。
“苏家小姐别怪太子,本不是他的错。”
“姑姑。”景白洲连忙拱手行礼。
苏蓁蓁看景白洲的态度很恭敬,虽然她不认识这个姑姑,但也跟着朝来人见礼。
“这是我母后生前,身边的掌事姑姑,我接来让她在东宫享福。”
景白洲小声朝苏蓁蓁说明。
“……”
景白洲能有这么好的心肠?
苏蓁蓁表示,她不太相信只是单纯的给一个掌事姑姑养老送终。
但是眼下,懒得考虑那么多。
景白洲朝凌芳姑姑问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钟凌芳朝地上水盆里看了一眼,随后才道。
“落日之前,燕王的人过来了一趟。”
景容?
景白洲原本以为是底下的人偷懒,把他的衣服抱来丢给圆子洗。
怎么会是景容呢?
黎昱脸色不变,声线凉凉。
“难为燕王的婢女了,从荣林殿抱着脏衣服,穿过四个院子,送到天波院来洗。”
“……”景白洲瞪了黎昱一眼。
火上浇油你可真有一手!
果然,苏蓁蓁听完立马就明白过来,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四个院子!这完全是故意的,他对我不满,就欺负我的圆子!”
“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景容才十三岁,心性纯良……”
景白洲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
皇室长大的孩子,十三岁真的还会心性纯良吗?
但不管景容的心性到底是怎么样的,他只知道一件事,景容不会害他。
“心性纯良?景白洲你眼睛被狗屎糊住了吧,小小年纪就敢欺负人,以后不得杀人放火!”
苏蓁蓁一点儿不留情,张口就骂。
要是搁在平时,黎昱肯定会拦着不让人骂景白洲。
但是现在——
他听得一脸认同!
景容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心眼儿多着呢,只是小太子看不出来罢了。
钟凌芳了解完事情经过,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景白洲。
“燕王也长大了,住在东宫不怎么方便吧。”
重活一世的景白洲十分谨慎,黎昱说景容不好,他不怎么在意。
但连苏蓁蓁和凌芳姑姑都不看好景容,他心里就有点膈应了。
但是眼下,他什么都没说,只让人去把景容叫过来。
那边的圆子还在小声劝慰苏蓁蓁,让她别生气,只是洗了些衣服而已。
苏蓁蓁不管那么多,只一脸心疼的蹲下身子替圆子擦手。
景白洲转头看赶过来的春乔,小声问:“景容回来还做什么了?”
“燕王不许人给圆子送饭食,让她把衣服洗完才准吃饭。”春乔低声回着。
“你都不拦着?”
景白洲皱眉,这要是让苏蓁蓁知道不得闹翻天。
“属下失职,也是刚刚您派人喊我过来的时候,我才听说这件事。”
春乔语气有些懊恼。
这燕王平日里看着温和单纯的很,竟然会搞这种小动作,险些让他得罪了太子妃。
重点是,燕王为什么要欺负一个小丫鬟?
很快,景容就被人带过来了,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人,他脸上闪过惊讶。
“二哥,怎么了?”
景白洲也很无奈,其实说起来也只是个小事,但苏蓁蓁的脾气就眼里容不得沙子。
今天要是不把这俩人的恩怨解决了,苏蓁蓁以后住进东宫,估计还有的闹腾。
“是你让婢女们把脏衣服都抱来给圆子洗的?道歉。”
景容一怔,随即眼里闪过一抹不敢置信。
“二哥,一个丫鬟而已,别说洗衣服了,我就算是打杀了又如何!你怎么能因为丫鬟就质问我!”
景容一脸委屈,又瞪了苏蓁蓁一眼,嘴里朝景白洲问着。
“就因为她是苏蓁蓁的丫鬟吗?”
“……”
苏蓁蓁气的直笑,一手提起鞭子,直指着景容的脸。
“好个小王八犊子,来,你再说一句,你想打杀谁?”
景容眼里闪过凶意,咬牙:“你还没当上太子妃,敢用鞭子指本王?”
苏蓁蓁嗤笑一声:“我就算是个平头老百姓,你敢动我家圆子,我也不会放过你,要不试试?”
景容没学过武功,身子又瘦弱,要是挨上一鞭子,估计得躺好几天。
景白洲到底是于心不忍,拍了拍他胳膊:“听话,道歉。”
“二哥,我只是让一个丫鬟洗衣服,我凭什么要道歉?”
“二哥,你不向着我了,这个女人又粗鄙又庸俗,你为什么要娶她!”
“我去求父皇让你们的婚约取消,二哥,你别娶妻好不好?”
“……”
“闭嘴!”景白洲气的额角直跳。
他知道景容性子被他惯得有点骄纵,但没想过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你不道歉可以,在我大婚之前,滚到你自己的王府住去,别在我东宫待着!”
景容脸色发白,转头看看苏蓁蓁,又看看景白洲,嘴唇一阵颤抖。
“你为了她,赶我走?”
苏蓁蓁有些不耐的挠了挠头,她怎么看这个景容有点不对劲儿。
说话罗里吧嗦,还娘们唧唧的。
“你还听不懂?景白洲要娶我了,我们两夫妻琴瑟和鸣,你搬出去自己住,想去哪去哪呗!”
黎昱心底一阵暗爽,比起太子有目的的娶妻,他更讨厌景容留在东宫。
没有原由的讨厌这个羊皮狼。
景容不理会这些人,只缓步走上前,颤颤巍巍的扶上景白洲的胳膊。
“二哥,你告诉她,我是你最疼爱的人,你不会赶我走。”
“二哥……”
景白洲一看眼前这奶团子又掉眼泪了,一阵头疼,硬逼着自己不能心软。
“景容,你该长大了。”
景白洲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景容的心瞬间跌落深渊。
他心底里所有刻意烘托出来的骄纵和自信,被这句话轰的支离破碎。
燃着灯笼的小院子里,寂静无声,夜幕阴沉。
景容眼里的期待逐渐退散,萦绕着无尽绝望和心痛。
以及埋在骨子里的自卑。
他眼里如一潭死水,微垂着眸子,把额头抵在景白洲肩侧。
似乎是想最后铭记住这人身上的温暖。
景白洲有些无措,制止住黎昱要伸过来的手,轻声喊:“景容。”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小孩解释,人都是要长大的。
景容轻轻叹了口气,声调清淡,全无了平日奶声奶气的模样。
“我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是真心对我好的。”
“为什么要给我编织美梦后,又亲手打碎我的幻想。”
“景白洲,我恨你。”
“……”
这都哪跟哪啊,景白洲懵了。
但不等他做出反应,景容已经把他推开了,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天波院。
“……”
“春乔,派人跟着他,别出什么事了。”
“是!”
苏蓁蓁看人都气走了,她也不想多计较,天色不早,该回府了。
“圆子,我们回家。”
景白洲看着苏蓁蓁要把小丫鬟带走,也没拦着。
是他没有说到做到,让小丫鬟受委屈了,苏蓁蓁把人带走也无可厚非。
“对不住了,我管教不严,替景容跟你们道歉。”
景白洲低声朝着眼前两位姑娘说话,语气诚恳。
“嗯,走了。”
苏蓁蓁没多说什么,脸色依旧不爽,牵着圆子的手离开了天波院。
院子里就剩下钟凌芳和景白洲黎昱三人。
“虽然燕王年纪小,但养虎为患四个字你应该明白,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品性至关重要。”
钟凌芳意有所指的提点着。
景白洲郑重的点了点头,朝凌芳姑姑拱了拱手,这才离开院子。
——
海棠居。
黎昱净了手,正拿着布巾,替小太子擦拭刚刚沐浴完的濡湿发丝。
景白洲朝窗外看了两眼,景容已经跑出去一个时辰了,春乔也没回来。
窗外雨声渐渐大了起来,哗啦啦的击打着房檐。
“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景白洲披散着头发,穿着单薄里衣站在窗边,往海棠居大门口看。
黎昱拎起一件外袍,轻柔的披在窗边的人身上。
“有春乔跟着,不会迷路或被人贩子拐卖的。”
那么大的人了,还是亲王身份,能出什么事。
景白洲不理会黎昱的风凉话,只拽拽身上的外袍,叹了口气。
上一世景容也是这么依赖他,才会毫无防备的被人下毒暗害。
这一世,他有意想让景容自己独立成长起来,毕竟他不能时刻护着景容。
能感觉到景容今天确实伤心了。
但人生在世,不经历些逆境,就不会有所成长。
只希望这小孩能早点明白他的苦心。
别当真恨他。
宫里能信任的人并不多,景白洲很珍惜每一个对他无害的人。